“殿下喜爱蔚岚吧?”蔚岚笑笑,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中,回忆起往事:“臣犹记得当年,其实是十分喜爱殿下的。殿下喜爱臣,臣自当喜不自胜,然而因为殿下喜欢臣,有一个侍女多看了臣几眼,便被殿下挖了眼睛,殿下可还记得?”
苏城微微一愣,蔚岚继续道:“对于殿下来说,不过一个侍女而已,这算不上什么。这些年三皇子府中死去的奴才数不胜数,每年光是杖毙都不知凡几。殿下多疑,稍有怀疑便干脆处死,人命在殿下心中便如草芥,这样一个君主,蔚岚如何敢去辅佐?”
“可这皇位,本来就是踏鲜血白骨之路。”苏城艰涩开口:“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所谓鲜血白骨,也是必要的鲜血,必要的白骨。殿下,蔚岚手中人命的数量不必殿下少,可这是蔚岚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所杀的人。杀人也是分理由的。若是太子在殿下的位子,以他的性子,不可能谋害自己的父亲上位,也不会在上位之后,滥杀群臣。无论如何……”蔚岚声音中带了哑意:“阿韶的命,是能保下来的。”
“所以,”苏城看着她遗憾的声音,心中有酸楚翻涌而起:“你是在怨我不够善良。你是在怨我滥杀无辜,是吗?”
蔚岚没说话,默认了他的话语。苏城撇开脸,忍不住笑了出来,沙哑道:“那你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对,为何不阻止我?为何不教我。”
“我阻止陛下,陛下会听吗?”
蔚岚平淡开口。
苏城终于是压抑不住,猛地吼出声来:“可你不教我,不告诉我,我又怎么学得会?!”
“你以为是我爱杀人吗?你以为我天生就会的吗?我这辈子活下来,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我的舅舅,他们都是这样教我的,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你要我善良,可没人教过我啊!”
苏城红了眼眶,死死盯着蔚岚:“你喜欢这样的人,你想要我做这样的君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告诉我,我未必,不会不做啊。”
蔚岚被苏城吼的呆住,她愣愣看着苏城,苏城因为大吼让伤口感觉到痛苦,立刻倒下去,激烈喘息着。外面汪国良听到里面的声响,连忙赶了进来,着急道:“陛下,您可有大碍?”
“无碍。”苏城摇了摇头,平静下来。外面传来喊杀声,苏城抬起头,艰难道:“外面,怎么了?”
“陛下,”一个侍卫匆匆赶了过来,着急道:“王将军的军队到了,他们开始攻城了!”
听到这话,苏城闭上眼睛,握着汪国良的手,由他扶着,慢慢道:“别慌。将太子带进宫来。让守城军死守,再熬一日,我母亲家的府君和周边两州的援军就到了。”
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天子了,无论是怎样的理由,这天下大部分军队,也归他调度。
侍卫应下声来,立刻出去办了。苏城抬眼看向汪国良,冷声道:“给我点安神香。”
汪国良微微一愣,随后道:“好,殿下稍等。”
说着,汪国良便出去招呼。
这不是个好天气的夜晚,乌云密布,大风夹杂着落叶卷席入殿里,蔚岚有些冷,苏城抬眼看她,慢慢道:“蔚岚,你真的,很残忍。”
蔚岚没有说话,片刻后,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们很奇怪。当初桓衡怪我,问我为什么不教他生存之道,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宠他,让他失去了当一个桓家嫡子的能力。如今你问我,为什么不教你善良,不教你做一个仁和的君主。”蔚岚抬眼看他,眼里不由得带了嘲讽:“可我是你们的谁呢?我凭什么,又要教你们这些呢?”
“我给了桓衡宠爱,我帮助他,陪伴他,辅佐他。好,那就当时我错了,明明知道他未来会继承桓家,却还剥夺了他所有历练的机会,可殿下,你呢?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呢?在我选择你之前,你我素昧平生,我选择你,自然是选择我当时遇到那个你,你却问我为什么不好好教导你,殿下,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凭什么我有一个现成的君主不选,要去选择一个需要我教导的君主?”
“这些年,我对殿下不好吗?”蔚岚想起当年来,忍不住出声:“在殿下试探蔚岚前,蔚岚难道没有给过殿下真心吗?殿下受陛下责罚,蔚岚是真心疼惜;殿下需要与太子对抗,蔚岚也没有丝毫畏惧。这些年来,在此事之前,蔚岚未曾偏过太子半分,可殿下又是如何对待蔚岚的呢?”
“明知谢子臣是蔚岚心上人,却仍旧要蔚岚亲手嫁祸他;明知嵇韶是蔚岚友人,要蔚岚亲自监斩他。明明答应好将谢子臣完完整整送回蔚岚手上,却要当着蔚岚的面折辱他。到头来殿下还要问蔚岚为什么要背叛?殿下,人心都是肉长的,若蔚岚真的一心一意忠诚于殿下,殿下对得起这份忠诚吗?我只是殿下的臣子……”
“你不是臣子!”苏城怒吼出声来:“蔚岚,到今日,你还不明白,还要装傻充楞吗?!你一定要我说破说清楚,你才敢面对这件事吗?”
蔚岚没有说话,她愣愣看着苏城,苏城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颤抖了唇,泪珠从眼中滚出来。
蔚岚心中不由得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