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当时不过三十左右,仕途正顺,若是别人知道他娶了一位这样的女子,估摸着官也不用做了,光想想那些弹劾他的折子就令人胆战心惊。
宋老夫人不愿意,宋渊也强求不来,况且他也不想为了个女人丢掉自己的乌纱帽,便退而求其次纳了陈月娥为小妾。
毕竟是陈月娥事先隐瞒身份,宋渊再喜欢她也不免生气。
不过也没生气多久,宋渊见到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就心软了,再一想陈月娥平日里的温柔体贴和百般求全,他很快就缴械投降。要不是宋老夫人的态度实在强硬,宋渊就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陈月娥抬进宋家的大门了。
宋老夫人不喜陈月娥,虽不常常刁难与她,但也从未给过好脸色。一边是老母,一边是爱妾,宋渊左右为难,总觉着自己亏欠陈月娥良多,便再未纳妾进门,倒让陈月娥不是主母胜似主母了。
陈月娥扬州瘦马的身份很少有人知晓,又是个姨娘,说来并不会对宋渊的仕途有多大影响。
但宋琬却是知道的,不消几年,陈月娥扬州瘦马的身份在京师里人尽皆知,弹劾宋渊的的折子满天飞。神宗大怒,将算是他岳父的宋渊贬到延平府做推官。
延平府一向多强盗,当地的百姓亦是彪悍,宋渊在那里没过三月,就因操劳过度去世。
宋渊的性子虽有些软弱,但身体却是十分强健,就算治理延平劳心劳神,也不可能三个月就过世。
宋琬怀疑有人暗害宋渊,但那时的她已是冷宫里不招人待见的废妃,别说查明原因,就连给父亲送送灵都不行。
宋琬前世身患寒疾,全拜宋瑶所赐。一碗红花汤,让宋琬再无生育的能力,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额头的伤口还微微有些痛意,宋琬蹙了蹙眉头,突然想起前几日去‘菩提寺’上香之事,怕是这时候的宋瑶就想置她于死地了。
明月记得宋琬吩咐她把新鲜的桂花给小厨房送去做桂花糕,于是在库房里找了个干净的湘竹小筐拉上红玉和她一起摘桂花。
“红玉,你说二小姐生的文文弱弱的,怎么会有那般歹毒的心思?若不是孟公子及时拉住了咱们小姐,小姐怕是连命都没了。”明月一手端着小筐,一手拿着剪刀铰下还未kāi_bāo的新鲜银桂,扭头朝红玉道。
“你别这么说,咱们小姐都说了,二小姐不是故意的。”红玉不以为意,只浅浅一笑。
“那是咱们小姐良善,不和她计较。”明月撇了撇嘴,似乎很不满意红玉这样说。
宋琬的生母沈雨柔因身子孱弱早早去世,只留下了嫡长子宋珩和次女宋琬,都是在宋老夫人的膝下长大。
秋闱快到了,宋珩不久就要前往济南府侯考。宋老夫人着人看了个好日子带着宋琬、宋珩和宋瑶一起去‘菩提寺’上香拜佛,以求佛祖庇佑让宋珩早日功成名就。
宋家的隔壁是青州府知府罗家。罗知府罗谓的结发妻子也早逝,后又娶了一房继室,继室姓唐名云芝,是京师英国公府的庶女。唐云芝来罗家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是她与前夫所出,名叫孟阶。
不错,孟阶便是大名鼎鼎的孟阁老。
孟阶今年十九岁,和宋珩一起在府学念书,也是要去参加秋闱的。所以宋老夫人去‘菩提寺’的时候特意叫了罗夫人一声。
‘菩提寺’建在山半腰,马车上不去,一行人只能拾阶而上。下山的时候,宋琬脚下一滑,直接从石梯上滚了下来。那石梯又陡乱石又多,幸得孟阶眼疾手快,将宋琬拉住,要不然一条命可能就没了。而那个始作俑者,正是宋瑶。
若不是一起同行的罗家嫡小姐罗衾亲眼看见宋瑶踩住了宋琬的衣摆,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宋瑶身上。在别人眼中,她宋瑶依旧是柔柔弱弱不禁风的宋家二小姐。
望着昏迷不醒的嫡孙女,宋老夫人大怒,让宋瑶跪在祠堂门外一直等到宋琬醒来。七月的日头并不算太毒,宋瑶只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晕了过去。
宋瑶体弱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因着这事,宋家的人别说苛待她了,就连对她说狠话都不曾。说起来这还是宋老夫人第一次发这么大的怒火。
宋琬在床上躺了一会,迷迷糊糊听到宋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过来喊吃饭,她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明月和红玉进来服侍她梳洗一番,方往宋老夫人的‘春泽斋’去了。
第三章
‘春泽斋’是宋家的正房大院,院子里有两棵亭亭如盖的菩提树,秋风习习,碧绿的叶子依旧鲜活如初。
正对着月亮门的,是‘春泽斋’的正堂。正堂里摆了一张紫檀木长几,上面供奉着一尊菩萨,画珐琅三足炉里长年积累香灰,稳稳的立住三根已经烧了大半截的檀香。
宋老夫人跪在蒲团上潜心念着一本《金刚经》,听到方妈妈说时辰到了,宋老夫人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由方妈妈搀扶着站了起来。
宋老夫人时常歇息并不在正堂,而在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的靠背坐褥,老夫人踩着脚踏径自坐了上去,一等大丫鬟金缕忙斟了茶上前侍奉,“老夫人喝茶。”
宋老夫人接过来喝了半杯润了润嗓子,抬头看向金缕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有什么话就说,支支吾吾可不是你一贯的性子。”
金缕为人聪明伶俐,在宋老夫人跟前侍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