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板着脸行礼,她本来就长了张长脸,这样一拉就更贴近驴脸了。这是他继母给他调来的贴身丫鬟,名叫萱草,是司马家的陪嫁,全天候“照顾”这个继子。秦惟午睡后口渴,眼睛一扫,桌子上的茶杯里没有茶水。他原身的火气腾地中烧起来,很想给这个丫鬟一个耳光,但是知道不行,一时憋得胸中发闷。
秦惟是个成年人了,赶紧宽慰“自己”:好啦好啦,打她一个也没用,得想办法离开才行。
若是秦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没有家族的许可,根本不敢想要离开许家——原身完全不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他被圈在宅院里,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在街上走走,连东西都没有买过,更不知道要去何处。原身只想着活到能从军的年纪,许家自从许老将军逝去之后,缺乏从军的子弟,如果他能向父亲证明自己值得保留,就会被送到军中,正正经经地离家。
秦惟却没有这些障碍,他曾横跨大洋两岸,第一世的时候就敢出京,第二世但凡跑得动,也肯定跑了,此世发现自己身体没毛病,面临困境,首先想到的自然又是三十六计的走为上策。
夏末秋初时节,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挂满了小果实,因为酸,没人吃,落在地上。秦惟过去视而不见,现在眼睛却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暗道可惜——在荒凉的胡地,哪里见得到水果?晒干了也能吃的……他完全理解了在现代社会人们常常对不爱吃饭的小孩子说非洲有许多孩子在挨饿的意思:他差点饿死,真见不得浪费食物。
萱草看了他的眼神,冷笑着说:“公子是想吃海棠了?”嘴馋!地上的东西也惦记着。
秦惟不说话,继续走路,他身后的萱草气得咬唇:这个公子平时在学中被打手板都不出声,真蠢!
萱草送秦惟出了院子,看着他与院子外的小厮往前院去,自己就去见司马氏,如往日那样给主母报个动静。
跟着秦惟的两个小厮也知道这位十五公子的闷性子,一路无话。
秦惟虽然不出声,但思绪纷纭:许府的宅院前面占了一条长街,后面更是延伸开去,亭台楼阁此起彼伏,湖泊就有三个,后院一直到了两里外的河边才止住了。许府在许远父亲那辈有四个嫡子庶子,四房共二百多家眷,其中大多是四房许俭如一家,正妻加近百妾室通房,二十多儿女,庶长子、次子已经娶妻生子……外再加上家丁奴仆四百有余,许府这么大的地盘一点也不嫌大,反而有些拥挤。他记得隐约听人说父亲想多建院落,大伯那边不同意,父亲这里很不高兴……
走到了前院书房,两个小厮站在门边,秦惟跨入门槛,见父亲许俭如坐在正席,两边已经站了几位庶兄长和庶弟,自己竟是最后一个!照秦惟本人的性子想赶快行个礼,道一声歉,可他想到自己起来一口水都没有喝,整理了下衣服就出了门,走到这里也没磨蹭,结果大家都齐刷刷地站在这里了,可见去叫自己的人晚了。想到此,秦惟面无表情,抬手行礼,低声说了句:“父亲有礼。”
许俭如虽然猛一看还是个美颜残存的大叔,可长年的纵欲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上双眼皮在眼角处有些耷拉,把原来秋水涟漪的桃花眼变成了个三角眼。他的眼袋像金鱼的眼泡般突出,两颊的面皮松懈,扯得嘴角下垂,面色泛着层油脂的微光,像是没有洗脸。
他书案前站着的儿子们却是正当青春,因为他的妾室都美貌,庶子们一个个面容白皙,眉秀目俊,堪比许俭如当年。相比之下,秦惟的原身许远虽然也承继了许俭如的颜值,但也有何氏的影子——眉毛漆黑,鼻直口方,年长些会多些英气,现在真显不出比其他人更出众。
许俭如哼了一声:“你来得如此迟,可知错?”
秦惟不说话,一副发呆的样子。许俭如看得生厌,恨不得一脚把这个木头疙瘩般的嫡子踹出屋去。如果不是这事四房要有个表率,他才不会让这个嫡长子过来,没得给自己找气!
许俭如对屋子里的仆人说:“都出去,在外面守着。”十来个下人们应了,全退出书房,关上了门。
许俭如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你们大伯下朝来,说皇上已经同意治卫家谋反之罪了,按律该是满门,可皇帝那意思,只想斩杀五岁以上成年男子,女子全部卖为官奴,五岁以下幼儿随母贩卖,就能保下性命。此乃斩草不除根,遗祸无穷!卫家一门子孙一定要清除干净,不留后患!”
秦惟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明白这世是怎么回事了。
卫家是在许家认可下掌管了兵权的武门之家,与许家的关系该是同盟,可是前一段时间许远听几个庶兄议论,说卫家忘恩负义什么的,原来的许远可能不明就里,但秦惟却一想就猜出了个大概:该是卫家见皇帝渐渐年长,终会不喜许家把持朝政,怕卫家跟着许家日后遭到清算,就投靠了皇帝,想见机行事除去许家,就是不求一世富贵荣华,也可安然身退。
秦惟暗地在心中算了一下,皇帝现在十六岁,是个青少年,根基不稳,卫家应是漏了马脚,被许家发现了,如今定是会被一棒子打死,皇帝也保不下来……
果然,许俭如冷笑着说:“小人无道,借我许家扶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