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妖的心智竟能抑制住吞噬本性整整大半夜,好比饥饿的路人在无人果林前能保持相安无事,光凭这份自制力,陆晨霜便心知它非比寻常。若不是它撬了贺家灵脉一个角在先,几乎就是与人无犯了。
他朗声问:“此地乃贺家祖传灵脉,并未邀谁共享,敢问阁下为何在此?”
“你又为何在此?”那妖邪极为小心,相距甚远,只是它一传声,陆晨霜便可确定是妖无疑。
一声铮铮剑鸣,流光自鞘中跃然而出。他道:“特来会你。”
“慢着。”那妖十分没有骨气,见森然剑光立刻服软,“我打不赢你,你也抓不住我。你若是贺家请来除妖的,从今往后我换处灵脉就是了,与他家各行其道相安无事,少侠可否高抬贵手?”
听它油腔滑调,这厢还没了结就想着去祸害下一处人家,足见偷拿成瘾,心术不正,今日放虎归山,他日必定后患无穷。陆晨霜手腕一翻杀招骤出,剑芒大盛,照耀四下豁然开朗:“你怎知我抓你不住?”
一人一妖乘剑御风飞至空中,妖使的是一条骨鞭,两样兵器甫一相接便擦出骇人精光,迸出了小块骨节。那妖收回鞭子一看顿时心疼:“你这是什么剑!”
陆晨霜不屑正眼看它:“将死之妖,不需知道。”
妖忿忿恨道:“我问你,你是何门何派?说不说?你若不报上名来,我便把今日之账算到贺家头上!”
陆晨霜冷声答曰:“算账也得有命才能算。若你死时能留个全魄,将来化成鬼怪,昆仑山派陆晨霜随时恭候。”
“昆仑山派?什么地方?”妖一愣,“我只听说过无量山派。你家是无量分出去的一支么?”
“无……”陆晨霜恨不得立时把手中剑掷出去将这妖插在树上,“看你修为也有至少数百年了!我昆仑建派上千年,你敢说未曾听过?把命留下!”
他气血翻涌,招招致命,打得那妖全无还手之力,一味连闪带逃。
追战了不多时,陆晨霜心生疑窦,他原以为这只是个惜命贪心又小气的小妖,可看它施展出的速度和身法决然不止两三百年的修为。
陆晨霜:“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我?我的名字响彻天下之时,只怕你还在混沌之中!”那妖跑得倒快,难怪敢大放阙词说陆晨霜追它不及,“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你们那个昆仑山派了,山下门柱豁了一根的,是也不是?”
交战既是攻招又是攻心,天底下的激将法对陆晨霜都未必奏效,可他偏偏最听不得师门被羞辱,当下胸口一闷差点吐出血来,剑法随之受制:“胡言乱语,你家门柱才豁了!”
“行了行了,就送到这儿罢。”那妖腿脚生风,跑得更远了些,“我与贺家无冤无仇,未曾害人也未打算害人,当真只是凿壁偷光借些灵气而已,也不知你哪来那么大仇恨,我走就是了!别送了!”
天光大亮。
陆晨霜于贺家灵脉上绘昆仑禁制,滴血其中:“在下一时大意,被那妖邪趁机逃走,但好在它虽诡计多端,可修为尚浅,倘若它去而复返想对人不利,贺庄主只需召集贵庄上下立于此禁制之中,至少能够抵挡数日。期间派追风鸟传信于我,无论何年何日,陆某见字即到。”
贺家庄主:“陆大侠言重了,今次之事能得陆大侠相助,我等感激不尽。还请陆大侠在庄上多住些日子,让贺某聊表心意。”
陆晨霜:“贺老庄主广结善缘于家师有恩,昆仑山派上下自当报效,贺庄主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还有师命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师父玉笺里没详说,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个“恩”,想必贺少庄主那年年纪尚小,肯定也不清楚,陆晨霜索性一言带过。
他骑着贺家新赠的高头大马在城里慢行了没多久,身后跟上来一顶凉轿,绣花的纱幔帷幕飘飘摇摇,四角悬挂香囊,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唤住他:“陆大侠,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