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他”是谁,正是排在他前面的林宗明。
林宗明也不服气,急得脸红脖子粗,张口就驳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票数比我少,那是你厨艺不精,拉不出那啥还怪茅坑呢。”
顾虑到节目还在录制中,林宗明忍了又忍,才没爆出粗口来。
一看起了纠纷,胡汉生赶紧出面调解:“哎哎,天气这么热,选手们经过了紧张的比赛,也难免有点心浮气躁,大家都消消气,冷静一下。”
劝过了两位争执的选手,他才朗声解释:“观众们也看到了,无论是专业评委,还是大众评委,他们都一样,只有一个肚子。而人数占了绝大比重的大众评委,都是我们从各行各业的报名者中筛选出来的,赛前也做过调查,与选手们全不相识,只凭自己的口味选择食物。”
言下之意,现在呈现出来的结果,是公平公正的,并没有评委能左右。
但周守涛不服,他离晋级只有一步之遥,眼睁睁地看着第三轮,却没办法进入,心里又气又急,压根听不进胡汉生的解释。
他的眼,仿佛是旷野里阴鸷的鹰,在舞台四周逡巡了一遍,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苏玉玲身上。
周守涛也当得起一句“小聪明”,他知道以苏玉玲三番两次针对选手的猖狂举动,节目播出后,必定引起轩然大波,便计上心来,借力打力。
他瞪住苏玉玲,食指笔直地指向她,恨恨道:“那这位自诩专业的评委,尝过了其他选手的食物,可为何就偏偏不尝我的?若说是大众评委,有自己的喜好也就算了,可她是专业评委,比赛本来就设了专业评审环节,她连我的食物都不尝一口,如何点评?”
苏玉玲没想到,战火居然会燃烧到自己身上,也睁大了一双眼,凌厉地瞪视回去。
她也是个刺猬转生的主儿,唇角一翘,媚眼一溜,那伤人的话如锋利的刀子,从嘴里迸发而出:“瞧瞧你做的东西,粉丝蒸鲍鱼?也就是哄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才会吃这个!对,我就是吃厌了鲍鱼,不想再吃了,所以连一口都吝于品尝,又怎样?谁让你做不出好吃的东西来!”
苏玉玲翻了个白眼,细长的手指掸了掸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嫌弃:“都是你的问题,与我何干,想出名也别扯上我,老娘不奉陪!”
“你……”
周守涛咬咬牙,转而面向观众席,高声吼道:“大家伙来评评理,这女人可是拿了钱来当评委的,怎能这么无理!若是技不如人,我也认了,可她连屈尊品尝一口都不愿意……”
一个大男人,说到后面已经眼含泪花,声色微泣了。
他抽了抽鼻子,手背抹了一把眼睛,诉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从小命不好,爸妈死得早,书也没读过几天,就得出社会讨生活。我十四岁就进了一家餐馆,从传菜工做起,厨房里几乎每一个工种我都做过,没钱交学费,只好一点点偷学大厨的技术,慢慢地也能在灶台前独当一面了。就算我拼尽了全力,仍是直到三十岁才攒够钱,出了别人的餐馆,自己独立开了一家小店。”
提到自家的小店,他的脸上隐约出现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又如霜打过的茄子,焉了下去,声音低沉:“我也没多少钱,只够把小店开在城中村,幸好手艺还不错,卖的饭菜分量也足,附近工地的建筑工人和周边居民,都乐意来照顾我的生意。只是……毕竟店小利薄,加上我的儿子刚上了高中,学习上的花销也大了,生活过得艰难呐……”
他说着说着,哭腔更浓重了,那朴实的话语,也感染了现场的观众们。
观众席上,群情激愤,他们一面被周守涛的奋斗感动了,一面对苏玉玲的嚣张感到愤怒。
许棠棠微皱了柳眉,左右打量了高声呐喊的观众,低声对翟启宁耳语:“翟先生,我怎么觉得台上那个参赛选手,说得有点不对劲……可是细细一想,又说不出来具体哪个地方不对劲。”
王大雄就坐在她身旁,也属于被周守涛感动的那一票观众,把头一扬,很是为周守涛抱不平:“哪有什么不对劲,人家多惨啊,从小就没了爹妈,奋斗了大半辈子,才拥有自己的一家小店。哼,偏生就少了那么一票,不能晋级下一轮,可亏死了。”
“大雄,你刚入行那会儿,我曾给过你七字箴言,你可还记得?”
面对翟启宁的提问,王大雄怔了一怔,从现场观众的热情似火中挣脱出来,偏头细想了片刻,迟疑地猜测:“是那句‘穿透现象看本质’?”
“你总算不是金鱼了,还记得我这句话。”
翟启宁屈起手指,随意地在他头上敲了两下,唇边带笑,然而那笑意却没入眼底。
王大雄揉了揉头,一副委屈脸,低声嘟囔了几句,然而四周太吵,只有许棠棠听见了半句“我怎么可能是金鱼呢”。
眉间一拧,许棠棠往他头上又补了两个爆栗,斥道:“金鱼记忆只有七秒,你这只胖头鱼可厉害多了,有八秒钟呢!别吵,翟先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安静点,咱们听一听。”
狂热的观众中,翟启宁的冷静格外显眼,侧脸的轮廓仿佛是女娲造人时留下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眸子仍注视着舞台上那抹娇小的身影,正待给许棠棠细细分说,忽然发觉舞台上的情况有了变化。
在导演的指示下,胡汉生不情不愿地护住了苏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