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作祟,他们能等,屋内的苏公子可等不了。白修齐有些着急,一想起楚衍的吩咐,他也不敢上前,而是乖乖等在原地。
他只眼巴巴望着楚衍,只盼望楚衍能痛快些,计划妥当就赶快开门救人。
终于,楚衍左脚抬起,有了那么一点想要往前的势态。
可他左脚离地三寸,又颤巍巍地放了回去,扭头还看白修齐,“不管我做出何等古怪举动,都是自有理由。”
“事后你大可向我质疑追问,一旦进门,你就得按捺冲动乖乖听话。做得到就点头,做不到转身就走,我不怪你。”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白修齐信用糟糕,让楚衍根本信不过。他没犹豫,当真指天发誓:“进门后,我定会听从你的吩咐,事事以你为主。否则道心破碎,不入轮回。”
冷眼旁观的简苍,都觉得楚衍实在坑人不浅。
白修齐的誓言不可谓不郑重,道心神魂都拿来当抵押,只为博得小呆子点头信任。
如此果决态度,自己看了都不由信他三分。
楚衍没被打动,态度冷淡地反驳:“誓言有纰漏,期限太长。处理完这桩事情后,你仍是自由之身,与我毫无关联。”
话说得实在决绝,又不给人面子。白修齐面上又红又白,停顿片刻后,还是果决地点了点头。
有了再三保证,楚衍才伸手推门。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股清逸恬淡的香气迫不及待涌出,曼妙地附着在鼻端衣袖。既甘润又清新,比龙涎更脱俗,比瑞脑更甜蜜。
只嗅了一口,就恍恍惚惚如在天边走了一遭,身心神魂都为之一振。
白修齐惊醒之后,立时用袖子捂住口鼻。
香气来得太蹊跷,久病不起之人,不该在房内焚香,于情于理都不对劲。
他这般小心举动,没被楚衍赞赏。少年径自大步向前,穿过前堂直抵卧室,一路而行恍若无人。
屋内没有侍女,只剩苏少爷股孤零零一个人。他躺在红木雕花床上,固然身遭织物柔软温暖,仍掩盖不了他一身病气。
白修齐稍离几步,仔细打量苏家少爷的脸。
清隽俊秀的一张脸,并无凡人富户常见的骄奢淫逸,亲切得令人心生好感。
只是他病得久了,颧骨高耸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一看就知病得不轻。
那妖物还真是害人不浅,折磨谁不好,偏折腾这么个小少爷,手无缚鸡之力多可怜。
见到可怜之人,白修齐免不得心生怜悯。
他睁大眼睛,就想看楚衍大发神威,一记道法逼得那妖物现形,再不由分说将其斩成两半。
楚衍的举动,每次都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垂眸打量苏家少爷一会,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襟拽起人,手中刀刃已然横向苏少爷的脖颈。
太蛮横又太强硬,活像入室抢劫的强盗土匪,一出手就要吓破人胆。
白修齐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楚衍的举动,和斩妖除魔联系起来。
苏少爷本来就出气多进气少,唯有那么一线绵软呼吸不断,维持着他的生机。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
身娇体弱又被这般惊吓,谁知苏少爷能不能挨过这一遭。若他死在楚衍手上,可不麻烦大了,日后因果报应也不好过啊。
他急匆匆伸出手,想将可怜的苏少爷从楚衍刀下救出来。手伸到一半,又想起楚衍的叮嘱,颤巍巍缩了回去。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之前自己既已经做了保证,就不该毁约。楚衍信任他,他亦要信任楚衍。
对于白修齐的挣扎与妥协,楚衍不以为意。他一手提着苏少爷,又将割昏晓逼近两分,刀刃就恰巧停在他脖子旁,稍一用力就能割破血管。
也许是被杀意惊醒,又似是刀刃太冷,苏少爷终于自昏沉中惊醒。他稀疏却浓长的睫羽一眨,眼睛虽不亮,却是慑人心魄的漆黑。
苏少爷还没开口说话,却先咳了两声,肩膀剧烈耸动,苍白面颊上也有了虚无的一抹红晕。
那咳声太惊心动魄,断断续续连绵不绝。说他要活生生把肺咳出来,都有人相信。
饶是如此,绯红刀刃仍死死贴在他皮肤上,力道巧妙一寸不让,只紧紧挨着,始终没有割破皮。
“阁下,阁下意欲何为?”苏少爷喘息过后,才艰难地开了口,“若是求财,在下薄有家私……”
楚衍眉一横,话说得分外坚决,“我不想跟你说话,那妖物呢,让他出来见我。”
把刀抵在一个病弱凡人颈边,威胁那妖物现身,白修齐就没听过如此荒诞的要求。
想也知道,那妖物对苏少爷不怀好意,害得他病歪歪起不来床,这都是鲜明证据。
更何况,就连前来捉妖的修士,也被那妖物一个接一个害了,明摆着是要狠命折磨苏少爷。
妖怪要杀苏少爷,楚衍也要杀苏少爷,事情乱了套。
苏少爷也是愕然,他苦笑一声,刚想说话,颈边就骤然一凉。血红在他颈边绽放,滴滴答答很快串连成线,洇湿了衣襟。
刀太快太锋利,看到血色之后,他才感觉到疼痛。苏少爷不说话了,他干脆闭嘴以沉默应对一切,也是默默合作的态度。
楚衍是认真的,不止苏少爷看出此点,白修齐也发现了。他瑟缩在楚衍身后,别过头去,不想看苏少爷受折磨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