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希南茶盏里淡黄的茶水都喝去了小半,两人依旧没有谁开口说话。郦清妍神色自若地坐着,眼睛看着膝头裙子上的花纹,好像只要这样一直盯着,裙子上就能开出真正的花来一样。
最后是衱袶让拾叶在外头催了一声,他武功高,耳力自然很好,两个人在里头一句话也不讲,没有听到动静的他有些担心庄希南会对郦清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附在拾叶耳边提醒了一句,拾叶立马朝雅间里探去半个身子,声音不高不低,“郡主,时辰不早了,早些与庄二爷谈完了回府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
郦清妍对庄希南歉意一笑,不用说话,对方已领会所有要传达的内容。
庄希南这才放下茶杯,缓缓问,“郡主可知方才在梅林,跟在我身边的男子是谁?”
郦清妍答,“不知。”
对方脸上未见诧异,毕竟能通过一句聆昐得叫他哥哥就推断出这人是温漠的可能性本就不大,庄希南讲出实情来,“他是江南富甲温家的大公子温漠,敬王妃娘娘是他的姑姑。”
“哦。”听到这句温漠常挂在嘴边的话,郦清妍有些反胃,声音越发寡淡,没有什么吃惊的意思,“所以呢?二爷想要和我说什么?”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庄希南认真又凌冽的目光直射郦清妍,“郡主会将他在康郡王府的事说给敬王妃,然后让人来带走他么?”
“说了会如何,不说又会如何?”
“郡主的身份今非昔比,背后又有敬王与王妃坐镇,若是真的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我的确没有办法,不能也不敢拿你怎样。只是人活一世,要得可心之人何其困难,我对他情真意切,还望郡主看在我这份心上,成全了我和他。”
郦清妍忍不住笑了一声,“温漠与我非亲非故,我哪里有那个资格来成全二爷和他的美事。只是我瞧那温公子对二爷您,似乎并不如二爷您对他。二爷这样一头热,不怕物极必反,他离你更远了么?”
“他对我的反感……”庄希南顿了顿,搓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说话一反常态地说一半留一半,“也没有什么,很快就不会了。”
这句未说完的话郦清妍没听懂,当然也不想细问。
“二爷的一番情意的确让人动容,只是他毕竟是温家的公子,失踪太久了难免引起注意,即使我不说出去,温家或者娘娘的人也会找上门来,二爷要将人长长久久地留着,还是另外想个法子吧。这样将人强行关着,又算什么呢?”
“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即使真的找上门来,我也是不怕的。”庄希南又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既然不怕,为何又要追出来呢?”郦清妍问的意味深长。
“这种事情从来只有玲子能够接受并处之泰然,我担心郡主咋然一见心中惊骇,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于你与我都没有好处。”
“二爷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二爷向来我行我素,不管旁人眼光,何时如此计较起自己的名声来了?”庄希南官职不高,又有奇怪癖好,为人却是很不错的,京城中像他这样随性而为的人很少见,欣赏这般性情的人有,却不多,所以他的名声算不得好,也不是差到顶点。
“我计较的不是自己的名声,这么多年,要计较早便计较了。”前头的话庄希南说的颇有些无所谓,后面这句却是认真的,“我担心的是温漠的名声。”
温漠的名声……
花心浪子,见异思迁,到处留情,诸如此类的评价,其实比庄希南还要差些。
郦清妍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半斤八两,还真是绝配。自诩一代样貌不凡翩翩佳公子的人,最后被男人压上了床,郦清妍非常恶趣味地想知道温漠的感想。
真是让人有种恶人有恶报的大快人心之喜。郦清妍越想越觉着造化弄人的同时也各种有意思,差点就要鼓掌了。
“庄二爷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我不说就是了。只是以后温家自己发觉不对找上门来,二爷莫要误以为是我告密,跑来指责我。”郦清妍心中激动却面色如常,如此镇定地做出承诺。
“自然不会。”庄希南得了这句话,放下心来,“多谢郡主。这番恩情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用得到庄希南的,只管知会一声便是。”
“我什么都没做,哪里有甚么恩情,庄二爷又何来谢字?敬王府郡主府人手足够多,我又是个事少的,无甚需要帮助,二爷您顾好身边的人就成了。”庄希南气势强悍,郦清妍也不是个弱的,一番话讲完不再多言,站起来矮身一福,“这便辞了,二爷您自便。”
庄希南不便与她一同出去,只将人送出雅间就止了脚步。
从酒楼出来,天色微黯,郦清妍有些懊恼,咬了咬唇,“还想着要去庆国公府一趟,现在是来不及了。”
衱袶立在她身边,等着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