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看上去比鸿俊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坐在榻畔,擦拭手中的一把剑,闻声抬头看鸿俊,眼里带着少许迷茫。
“驱魔司公干。”鸿俊出示腰牌,问,“逝世的货郎是你什么人?”
鸿俊还是第一次查案,得知那少年名唤秦伍,十九岁,恰好与李景珑是同僚。
秦伍将手中剑搁到一旁,皱眉道:“驱魔司?不是李校尉的官府么?来这儿做什么?”
鸿俊茫然道:“不是秦姓货郎夤夜暴、暴……出意外了么?”
“我爹是被谋杀的。”秦伍站起身,盯着鸿俊,说道,“不关你们的事,走吧。”
鸿俊却在榻畔坐下,迟疑道:“我陪你坐会儿吧。”
秦伍说道:“家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李校尉还好么?”
鸿俊答道不错,两人对坐片刻,秦伍长长叹了口气,鸿俊又问:“谁杀害了他?”
“杨家的。”秦伍说道,“杨国忠府上二采办,与我继母合谋,夜里勒死了他,没办法,我家太穷了。”
鸿俊心道果然与裘永思猜的差不离,杀人犯大理寺不敢得罪,便推给了驱魔司,看来是白来了。
“叫什么名字?”鸿俊于心不忍,又问,“咱们再上大理寺去。”
秦伍不答,反而端详鸿俊,说:“那天我在龙武军外的校场上见过你。李校尉对你好吗?”
鸿俊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来,想了想,答道:“长史人可好了。”
“嗯。”秦伍答道,“好好珍惜吧,让他不必担心我。”
鸿俊:“???”
鸿俊还想再问,秦伍却站起来送客,鸿俊只得回去,秦伍实在太冷静了,如果是鸿俊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秦伍送走鸿俊没多久,门却再次被推开,他正要捡回自己的剑,回头一看竟是李景珑,蓦然站了起来。两人在昏暗房中沉默相对,末了,秦伍说道:“李……李校尉……”
“鸿俊拿到案子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家。”李景珑叹了口气,坐下,问,“你姨娘呢?”
“服丧。”秦伍答道,“四十九天,尾七一过就嫁过去了。现下在外头租了一家住。”
李景珑叹了口气,说:“这些年杨家势大,这口气,你只能先咽着了。”
秦伍没有说话,李景珑最后道:“同僚一场,便这么劝你一句,这案子,我会放在心上,只是时机未到。”
“杨家只手遮天,狗仗人势。”秦伍说,“欺行霸市,强占良田,殴打妇孺。侵吞六军与边疆军饷,我要忍他们到何时?”
李景珑说道:“人这一辈子,总有许多冤屈,却也终究有解开的那一天,不要想不开。这案子我会放在心上,就这样。”
说毕,李景珑起身离开,秦伍只是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李景珑出外时,秦伍突然说了句:“李校尉,你还是与从前一样。”
“已经不一样了。”李景珑侧头道,继而离开了秦家。
翌日,新的案子又来了。
“怎么这么多啊?”鸿俊连昨天的还没看完,众人简直服气了。
李景珑道:“连浩!你给我站住!”
“今天有命案!”
连浩搁下另一大摞卷宗,一溜烟地跑了。众人看案子看得无聊,便开始轮班,上午阿泰莫日根与裘永思看宗卷,下午换李景珑与鸿俊、鲤鱼妖坐镇,余人出门核对案情,和妖怪无关的案子,统统退回大理寺去。
“秦伍问你了。”当天鸿俊查阅案子时,说道。
“说我什么?”李景珑漫不经心道,从案卷下朝鸿俊投来一瞥。
鸿俊好奇问:“你们从前是不是朋友?”
李景珑答道:“算是吧。”
鸿俊看着他的眼睛,李景珑忍不住又说:“当年小伍进龙武军时,与你差不多大。”
李景珑昔时在龙武军中担任校尉,一身武艺还是颇得部下们景仰的。但就在入军的第二年时,出了一件事,此事恰恰好与秦伍有关。
“被背叛了吧。”鲤鱼妖埋头看案道。
李景珑“嗯”了声,说道:“后来龙武军中有次提拔,秦伍家中太穷了,他想抓住这机会。也正因为我与下属走得近了些,秦伍便背着我朝同僚们说了些什么,乃至我在……军中名誉有损。”
“快二十岁的人还不成亲。”鲤鱼妖说,“成天和小伙子打情骂俏,很难让人不想歪吧。”
“你……”李景珑心脏险些就梗住了,鸿俊忙给他顺背,问:“什么名誉有损?哪里有损了?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李景珑欲言又止,鲤鱼妖却不住打量李景珑,问:“是不是真的嘛。”
“怎么可能是真的?”李景珑说道,“我清清白白,对他秋毫无犯!”
当兵时虽全是少年郎,六军中更不乏俊秀子弟,未曾娶亲的少年们,亲近些是自然的。但从军之人,自当以习武为重。当兵是项责任,危难关头,是要cao持武器,为国而死的。
平日里龙武军就在天子眼皮底下,绝不能打打闹闹。训练,比赛,竞争,大到随天子出行围猎,小到每一队中初一、十五的例行cao练,据实cao评级,稍赶不上的,便要受辱骂与奚落,仪仗时更要在大太阳下全身着铠,站足四个时辰。
这等强度,每日回到营中,当即倒头就睡,哪有力气搞?一旦拖了全队后腿,夜半说不得还要被同僚蒙着头揍一顿,若传出断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