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景岳,问道:“你还会走吗?”
景岳本想骗骗他,但想到一忘说过“只有你不会骗我”,最终选择了沉默。
一忘等不到回答,很失望地闭上眼,又陷入沉睡。
足足过了三天三夜,一忘终于彻底醒了。
他对景岳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
景岳一怔,下意识道:“我是景元。”
一忘当然知道道人叫景元,年幼时他跟着道人好几个月,哪至于蠢到连道人名字都不晓得?他问的不是这个,而是道人身份。
“你是寒云宗那位景元吗?”
“寒云宗?”
景岳怔住,这里也有寒云宗?
他上回来,一直在凡界行走,修士都没遇上半个,当然不了解幻境中的修界。
他以为幻境很小,是以他和一忘为支撑,但显然幻境的完整超出他想象。
可如果这里有寒云宗,那么幻境中的景元为何不来救一忘?还是因为他的种种作为,一切都变了?
他要不要带一忘去寒云宗,见见另一个自己?
念头一生,景岳顿感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想将他挤出幻境,他便知此事已经超出幻境定下的法则,不可为之。
“你怎么了?”
一忘见景岳忽然面色苍白,浑身轻颤,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没事……”景岳揉了揉额头,稳住神魂,才对一忘道:“我是寒云宗的景元。”
如果有一天,一忘真能去寒云宗,景岳相信另一个自己,一定会和此刻的他一样善待一忘。
一忘:“你当时忽然消失,是因为有事回去了吗?”
景岳很想告诉他,我是你师尊,从未来而来,但他只是想想,神魂都仿佛快要崩散。
于是,他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是。”
只是他回去的地方,并不是宗门。
一忘忽然笑起来,“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才没有带我一起走。”
景岳:“……”
那一瞬间,景岳的心里宛若被凌迟。
一忘的反应不在他预期,以他对一忘的了解,若是被难得付出信任的人扔下,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一忘可能会怨憎,会气愤,会偏执地认为他是个骗子,然后慢慢消气,再度接受他。
但没有,一忘一句责问也没有,反而体贴地帮他想好所有理由。
就像……就像一忘很希望事实便是那样,希望他消失是因为回了宗门,希望他是有重要的事才抛下他。
一忘的每一句“我知道”、“我相信”,仿佛都只在说“不要骗我”。
景岳深吸一口气,问道:“告诉我,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一忘:“你消失了,我找不到你,只知道你叫景元。他们说寒云宗有位景元道祖,我便想来双极以北瞧一瞧。我得到了一份荐函,但遇上几个不长眼的想要来抢,我便都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景岳却从中听出许多。
从他当日离开的雪遥村,到如今的春山岭,距离何止万万里?
一忘找了他十多年,为了一个渺茫的、并不确定的希望,只身来到极北。
而对于杀人这件事,一忘似乎已习以为常。
一忘:“如今我也学了道术,不再是凡人,你会带我回寒云宗吗?”
景岳忍住难受,斟酌着说:“你的功法不对……”
尽管一忘已经练气二重,但若想继续修炼下去,只有从头再来,他很怕一忘接受不了。
更让他无力的是,他无法带一忘回寒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