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竹对家庭的印象少得可怜,仅有的一点儿残渣必须在贫乏的记忆里用力翻找。对十四岁之前的她来说,外婆,就是家,失去了外婆,她就失去了家。后来,别扭的林森柏闯进她的生活使她对家的概念逐渐有了改变。
现在,她已经很清楚那个所谓的“图书馆”其实就是林森柏的房子,可那也只能称为林森柏的房子,不是林森柏的家。有一回端竹看了本书,书上有古人的一句话,叫夫为妻家,妻为夫家。端竹看不懂,于是拿去问林森柏,林森柏解释给她听,家,即是相爱的两人间,一人对另一人的意义。端竹有此推断,对林森柏来说,咪宝才是她的家,没有了咪宝,“图书馆”就真的只是一间大房子而已。
可是明白了“家”的意义,并不能说明端竹对“家”这个词有了足够清醒的认识,特别像郝君裔那种过年吃饭动辄摆开四五十桌,平时吃饭也得分开三桌才能坐下的“家”。于是当郝君裔呲着嘴对她j,i,an笑时,她很天真地笑了回去,全然不知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怎样一种惨绝人寰的教育。别忘了,她的寒假,即将到来。而她的这个寒假,将会是影响她一生的寒假。
“我可先告诉你,我家那两位魔王可不像林森柏家那两位一样和善,他们已经为你请了家庭教师,从今往后,你会过上和罗丫丫一样悲惨的生活。端竹,请准备好接受最变态的教育吧。”车近郝家老宅,郝君裔点起一根烟,用力吸两口后熄灭,从冰箱里拿出定妆水,对着她那张素颜一顿狂喷,似乎力求让自己的脸变得有j-i,ng神些,但她其实已经够有j-i,ng神的了,简直像打了j-i血一样。
端竹不知道罗丫丫过的是多么悲惨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只是顺路过去拜访一下老人家,就像过年时去拜访林森柏的父母那样,住几天吃几顿饭陪着老人看电视跟老人聊聊天而已,于是她乖巧答道:“n_ain_ai说,别人教育我是为了我好,我应该感谢教育我的人。”
可是……又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要真像端竹想的这样,那关于她的故事,不说也罢了,因为如果勉强说下去肯定能让说书的人嘴里淡出个鸟儿来。反正不都那么回事么?善良的痴呆少女一定会遇到一个善良的腹黑王子,两人一见生情,二见生子,三见生皱纹,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幸福快乐的生活……幸福快乐的生活是说书人最恨的生活!那种生活的存在只会让说书人穷困潦倒的苦日子显得愈发悲惨!于是不能!绝对不能!就是穿越时空雷死你也要把那种剧本改掉!改掉!
不过……郝家人没有给说书人这个穿越时空雷死人的机会,因为在他们家,童话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人家讲究的是奇迹!
好吧好吧,发泄完对童话的不满,咱们言归正传,来说说郝家相较于正常的高干世家有什么不同。
与大多数人印象中无产阶级革命者死板的“五代无公卿、三世无豪富”不同,郝君裔家的革命者们可不是“泥腿子二愣子土枪杆子破帽子”那情况下出来的人。
郝家自郝君裔往上数两代,也就是郝君裔的爷爷一辈三人,便有两个是晚清政府保送留洋的官派留学生,一门洋化在所难免,而相形之下,更不容易的是他们都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郝君裔的爷爷郝耘摹从十六岁开始在美国生活,期间主修情报处理,二十岁从美国知名大学毕业,在导师的推荐下进入美国军方第六信息实验室,参加过多项相关情报处理的顶尖实验课题。二十三岁时他怀着报效祖国的心愿回到国内,适逢大革命,他便投入临时大总统麾下,当起了情报科副科长。
因长期生活在国外,郝耘摹遭英美资本主义荼毒颇深,可以说整个人都是海派的,但他也和张家人一样受着中国特色的家庭教育,知道“从善如流,望风而动”这个道理。二七年,大革命宣告失败,光头兄上台,当时国内立刻有人指出光头兄因为出身关系,不能算是个资产阶级代表,无法完成资产阶级革命,遂纷纷退出临时政府,归隐的归隐,从商的从商,这其中就有郝耘摹。
可郝耘摹这号人,是那个时代的万金油,有政权就少不了有特务,是以汪公子找他,宋美龄找他,可他就是对那些伪资革命者不感兴趣,最后,还是国母有办法,凭三寸不烂之舌劝得他投向当时最具备海派特色的中共机构,也就是后被更名为中央调查部,再被更名为国家安全部的情资机构,中央社会部,专门从事国际战略情报搜集和密码通讯及相关管理。
当时,处于白色恐怖之下,求贤若渴的苏维埃共和国并不介意他的身世背景,而说起来,他的身世背景也比国母和周总理更显单纯,手工业者的儿子,撑死了算个小资产阶级,除了过往任职经历,不存在什么背景问题,于是直到文革结束,他也还是在他的位置上安稳地呆着,期间几升几调没人说得清,但从他享受着副部级退休待遇,至今国家为他个人及未解密情报安全考虑将他一个公安系统出身的人安排在军区大院里养老就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究竟有过怎样的辉煌。
而郝君裔的n_ain_ai胡敏,便更是个不可多得的郑萍如式人物。她早年自费留洋,在英国学习语言,后辗转于欧洲四十六国间,练得一口叽里呱啦的标准世界语。她回国后,曾经显赫的家门已入败落之境,她先是进了当时一家国内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