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她问张蕴兮,“我能不能长得不那么像你?”她知道她该叫一声“妈妈”,但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如果叫了,她自觉愧对汪妈妈,于是她对着相片,叫了一声“亲妈”。
后一秒,当她听见自己喊的这声“亲妈”时,她那近来总是混沌不清的脑袋就像被一个巨大的球形闪电击中,一瞬空白过后,很多存在于她脑子里,她以为这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结,通通被烧得渣都不剩。在“如何对待师烨裳这个人”的问题上,在“如何对待巨额财产”的问题上,在“如何处理与张家人关系”的问题上,那些难得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题目,迎刃而解。
师烨裳说,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当时她不懂,可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在她身后,比别人多了一个无论她做什么混事傻事蠢事只要不是坏事就都会无条件支持她的人,她便更可以放心地去追逐一切她认为能令自己幸福的事物,全无后顾之忧。即便她愚蠢地把所有都弄丢了,她还有汪爸爸煮的美味毛蚶,她还有汪妈妈带着白玉兰香气的怀抱,她还可以到素未谋面的亲妈坟前放声哭诉。
所以她只需要像从前那样努力,努力,再努力,坚持一秒,一秒,再一秒,朝人生目标靠近一寸,一寸,再一寸,不用管它是不是像桃花源那样美丽,却像乌托邦那样遥不可及,只要那个人生目标还在,她就可以不断朝它而去。
现在,她的人生目标就坐在她身边,她伸手就能摸到她。她正在不满于车速的缓慢,她甚至有干脆自己来开车的打算,她听不懂黄色笑话,她故意说着过往种种,想要把她从她身边推开,可是她还在那里,捏着披肩一角乖乖坐着。
她的答话显然在她意料之外,于是她有些惊慌失措地把脸扭向窗外,顾左右而言其他:“不知道一会儿有没有毛蚶吃,听说去晚了,贝类都会卖光的。”
“每种三斤,够不够吃?一次别吃太多,当心拉肚子,喜欢的话,我们天天来吃。”汪顾前一句说得有些臭屁,想到师烨裳的身份,不由觉得自己班门弄斧,所以后一句她使出了有生以来最温柔的语调,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居心叵测的狼外婆了,师烨裳却完全没意见地心虚地答:“好”。
真是可爱啊……只要打乱她的计划,她马上就会心迹败露了——汪顾在扣r_ou_二双核cpu般高速处理归纳师烨裳弱点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个花盆,盆里茁壮的幸福像《杰克与豌豆》里描述的那颗豌豆一样,可能不多时就会长成参天大……根?j-in-g?梗?枝?好吧,不能言传就意会吧。
车子在盘山路上走了一段,终于来到被师烨裳称作“海鲜山庄”的地方,可人家的主业其实是宾馆和温泉,只有她才会自顾把人家当成是卖海鲜的渔排,每次见到人家的总经理都会先问候人家的大厨。
“师小姐,好久不见了,”师烨裳跨进酒店大堂的时候,酒店楼面经理迎上前来,引着师烨裳往通风堂另一头的南门走,“看见今天预定客人的名单里有您,我真是像快要见到老朋友一般高兴。”
师烨裳拥紧披肩,边走边客气地笑答:“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嘛。”订位置的汪老财牵着两条摇头晃脑的大狗跟在她师大小姐身后,几十亿身家根本显不出来。
不过好在咱汪老财心态端得正,在师大小姐面前卑微得心甘情愿,反正汪老财从没想过有一天能骑在师烨裳头上作威作福,反正她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这样的了,正总和副总,金领和白领,上级和下属……
嗯……不过……汪顾偷偷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种上下关系会变一下……呃咳!
汪老财清清嗓子,低着头小声问某位知情者:“大熊,她是受吧?是吧?是受吧?”
知情者被颈带绑得脖子痒痒,甩水一样用力地摇了摇头。汪顾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亮起红灯:危险。回去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当一个强攻,否则以师烨裳这阅人无数的劲儿,搞不好被吃干抹净的是她老人家。
嗯?那我就赚了?谁说我赚了的?给我站出来!
赚?!开玩笑,本姑娘就是赚了也不告诉你!
……
海鲜山庄的露天餐厅之所以无论冬季还是夏季皆呈现一派门庭若市的景象,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它的地理位置独到。它坐落于半某个不知名的山腰上,四围群山个顶个的雄伟,能够纵观b城夜景的那座山远在六十多公里外的城市另一端,按理应该是个j-i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妙就妙在它面前有个方圆七八百米的不动潭,终年盛满墨绿色的潭水,许多野生的动物常常聚到潭边,夏天有野鸭成群畅游,冬天有走兽在冰面上的小水坑里汲水,城市里的人就爱这野趣,于是它的身价便像贵州茅台的股价一样常年居高不下,炒得热闹时,并购合同听说已经谈到了六个亿,比好些个希尔顿喜来登的造价还高出一大截去。
不过手潮却又喜欢小动物的师烨裳并不是因为它的景色而喜欢它,她是因为这里拒不收购周边农户打来的野味,一直坚持只卖高成本的海鲜和做得不错的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