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烨裳在房里,刚褪下衣服准备睡觉,却见墙角摆着的安全监控屏上一个修长的人影,不知在她房门前呆愣着干啥。她放大画面,莫名其妙地看着,看着,看着…三十二秒后,她已经倒在床上,抱着肚子,笑得满脸是泪——画面中,处于天人交战状态的某人表情每三秒一变,一会儿像任盈盈,一会儿像田伯光,一会儿像任我行,一会儿又像东方不败…一部《笑熬浆糊》里的人物已经不能覆盖她所有表情,穷尽《红雷梦》也不全面,一定要说,大概《水许船》还能凑合。
70——大——
初夏,黄昏,天是蓝橙相间的颜色。
高球球场的草坪修剪得不错,果岭与地平毗邻之处,深浅草色隔一线,明暗得宜。风猛吹一阵,草尖光影半寸里浮跃,远看也好,近看也罢,黄灿灿的金,一分也不会少。
喝两口已经被太阳晒得温热的麦酒,师烨裳侧躺在太阳椅上,看着山间的天,想要伸个舒服的懒腰,奈何姿势不好,做不到。
“没品的颜色…”她喃喃自语,低下头,拉开左侧衣摆,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个比菊花硬币大不了多少的扁圆黑丝绒盒子,指尖在盒面上划了两下,原以为这次定能畅通无阻地掀开盒盖,可手指不听话,无论她做几次深呼吸,依然抖得像正筛着绿豆的竹篦子。
没办法,她只好又把它收起,换了手去够阳伞下的烟盒。
太阳西落时总是撞撞跌跌掉得特别快,冬天的余寒还在地下藏着,阳光一冷,寒气便像从泉眼里冒出的温泉,汩汩外溢。
“张蕴兮,”失嗅失味的人才不管火柴点烟与火机点烟的差别,砰地火苗起,凑上短雪茄,狠吸一下,便听见呲呲纸张烧着的声音,“汪顾很乖,很自爱,也很聪明,你得感谢汪家。”她把头枕回软和的毛巾上,吐一个烟圈,看着它渐渐变大,“她跟你很像。长得像,动作也像,有时候很机灵,有时候很呆。我去看你的时候,她趁我关机给我打了六十几个电话,还以为我会不知道,在医院里,装睡又不装像点,把眼睛闭得那么紧。”
她泰开了双手十指,比向将逝的夕阳,慢慢调整着指间光线的宽度,“汪顾前几天在我门前演了好半天变脸,你知道的吧?笑死我了,”她猛捏住自己鼻梁,揉散可能是因温差而引起的水汽,右手又摸向心口,唐装内兜的位置,“比你还好笑…”
“大熊有席之沐在照顾,你放心,它现在胖得我都抱不起来了。改天有空要送它去训练,这样身材才会好,对吧?”
“还有,我种了些艾草,听说夏天可以防蚊子,要不你也种几株?不过蚊子都不喜欢咬你的。”
“我想啊,我该换个房子了,现在那个,水温总是太高,院子里两个温泉池很难打理,大熊又总喜欢泡在里面,夏天还不热死它?万一水温异常,好嘛,温泉池成狗r_ou_锅了…”
不知过去多久,阳椅间神经病患一般的自语声悄悄淡了下去,之后的黑暗里,只有静默。
……
“三天来,真是麻烦您几位了。”
汪顾笑着一一握过几位“导师”的手,身子已经朝会议室门外侧去。就她那害了相思的德行,色盲都能看得出来。
从五一到现在,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像只大黑熊一样被人牵着四处串场。
实地视察,选址策略,发展方式…起初她觉得她就是个科班出身的职业项管也没这么大能耐可以只花三天就搞明白这个“万分纠结”的项目。但人活着,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创造奇迹的过程,师烨裳亲自为她安排的日程宽紧得宜,主次分明,为她做讲解的都是当初参建的项目负责人,讲一会儿正话,聊一会儿相关趣事,令她听得不亦乐乎,还真就在三天内顺顺利利地将这个“万分纠结”的项目掌握了个大概。
换过名片,几位“导师”识相地闪人,汪顾抄起文件便往房间走。
其实,汪顾说这是个“万分纠结”的项目,并不是要炫耀她那超凡的理解能力,也不是准备让谁夸她j-i,ng明强干,更不是打算借这理由推托师烨裳交给她的任务,相反的,她觉得非但不用交培训费,还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学习,自己真是赚很大。可这项目无论从什么角度讲都纠结得过了份,是个识字的人都能看出里面山路十八弯,鸭肠一百零八结,足令观者闻风丧胆,如真似幻,风中凌乱的炸散子发展路线——九六年的时候,本来只是要建栋孤品别墅,别墅建成后又因“风景独好,询价者无数”而准备建小型别墅区,小型别墅区立项之初预算不足,有人愿意融资,没想这一融资就融大发了,遂改建大型别墅区。等到该给大型别墅区立项时,已经到了九八年,因为有钱,很有钱,实在太有钱,项目进展无比迅速,眼看着图纸都出了,地都划好了,桩也打下了,项目却被人通盘收购了,改盖天下无敌山景酒店。接着的半年项目进入僵持阶段,光酒店风格就讨论了足有三个月,好容易花两年时间把酒店建起来,开张不到半年产权又易主了,周边配套设施一律停工,原意赶超香格里拉的酒店花园只修了个大概。到二零零三,停滞两年的工程再度开动,但这下不是造山景酒店那么简单,人家要造依山傍水高尔夫球度假村…
汪顾在听课时偶尔会开小差地想,这些个有钱人是不是都把脑袋当马桶用?大好的湖光山色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