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日寇的铁蹄踏入了东三省。唐逸宣似乎比以前更加地忙碌了。
局势在一天天的恶化,国土在沦丧,生灵在遭到涂炭。虽然国共再次携手,全国上上下下掀起了抗日高潮。可华北还是沦丧了,膏药旗很快就飘到了上海的近郊。
战势还在离上海很远的地方时,唐家的上海分柜就全柜迁回了四川。唐敬宜就是不跟分柜的人一起走,非要留下来等唐逸宣。
战势离上海越来越近了。唐逸宣已经被编制到国民党的战地医院负责急救工作,上海失守前是绝不可能离开的。
这麽多年,他头一次对唐敬宜高声讲话。他说战势一旦打响他根本就无法顾及唐敬宜,万一有事时,没有唐敬宜他也许能更快一点的脱身。外科医生战时是最缺、也是最需要的。就算他是一个没有任何信仰的中国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上海。
唐敬宜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自己就是舍不得离开他。最後,唐敬宜终於妥协了,唐逸宣含泪将他送上了国民党高官眷属乘坐的飞往重庆的飞机。向他发誓,一定平安地回去见他。
上海保卫战打响了。这是一场明明没有胜券也必须要打的战争。唐逸宣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抢救著伤员和市民。最後的最後,他和溃败的守军一起撤出了上海。
上海,从德国回来後,唐逸宣几乎在这里生活了十个年头。这里有他和唐敬宜生活过的公寓,租界里有他经常用来秘密集会的别墅,现在却都要落入日寇之手。看著硝烟弥满,被打得千疮百孔的上海,所有的人都流泪了。
唐逸宣与上海的守军告别後,决定先回家去看看唐敬宜。一是不知道他平安到家了没有,二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唐逸宣辗转了近一个月回到家,等待他的是一句让他立刻就能昏过去的话,“孙少爷,你碰到老爷了吗?”
唐逸宣强忍住怒火,才终於弄明白。唐敬宜平安地回到了家。但没过多久,就知道了上海沦陷的事。
当从重庆打听到唐逸宣所编制的那个军全军阵亡的消息後,唐敬宜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顾全家上上下下的反对,坐上一辆车,带著一个夥计就往上海方向出发了。
长江上的船只,早就被国民政府征用,只有走旱路。走旱路,从四川到上海,是一个什麽概念呀!
唐逸宣差点没破口大骂那个没用的唐子章。唐子章看出了唐逸宣对他的怒火,赶紧带著哭腔解释道,“逸宣,你也知道,我爹他除了听你的,他还听谁的呀?”
唐逸宣指著那个说是和老爷一起出了门的夥计问,“那我问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和老爷走到宜昌附近的一个小镇,老爷就病倒了。我去给老爷请大夫,回来的路上遇到兵爷说,那一带要打仗,全部都被封起来了。里面的不能出外面的不能进,我就再也没能见到老爷了。呜~呜呜~呜~~~”
“好了!给我备两匹好马,我立刻就走。”唐逸宣一想到生著病的唐敬宜一个人被丢在那荒山野岭的地方,心都凉了。
他穿上了国民党的军服,动用著自己军医的身分,卖了马给北去迎敌的部队,一路搭车,一个多星期後来到宜昌附近的那个小镇。
从上海的第一声枪响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这一个多星期他几乎又没闭过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唐敬宜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一个破草席上,叫著他的名字。
他一直在心底默默地呼唤著,“敬宜,你坚持住!你一定坚持住,我来了!”
他知道,自己与其是在呼唤著唐敬宜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脱去了军服,在守备最松懈的时候混进了小镇,按夥计说的找到了那家客栈。
客栈里只剩下一个看店的夥计,根本已经没有住客。夥计听说是来找唐敬宜的差点没给唐逸宣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