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吕承恩在另一张书案前坐下,一边翻阅着他其实不怎么感兴趣的兵书,一边说道。
“嗯,你先回去吧。”景霆瑞应道,手中的狼毫笔没有一丝停顿。
“您又要熬通宵?”吕承恩还不想走,把手里的书拿起又放下,“就算皇上恩宠有加,也请将军多注意身体。”
近几日,皇帝一得闲就召景霆瑞去议事,旁人兴许不知道,可吕承恩心里清楚所谓的“议事”,不过是他们花前月下的谈情说爱罢了。
皇上和将军情投意合,不,应当说,堂堂天子竟愿意委身于臣子,这里连江湖上的说书人都编造不出来的离奇故事,竟然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己眼前,吕承恩不能说不惊讶,只是他更不想景霆瑞有任何危险,因此才会时不时地出言告诫。
他作为景霆瑞的幕僚,不管是刀山火海,只要景霆瑞一声令下,他就会一往直前。
吕承恩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和忠心,从小他就是百年药铺的少爷,玩世不恭、衣食无忧,偏偏就把自己的一颗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这位“冰山”将军。
“你是太医,我若有什么事,你能救我。”景霆瑞头也不抬地说。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问题重新抛回给吕承恩。
“——那砍掉的头,我也能重新接上吗?”
吕承恩在心中苦叹,但是被景霆瑞深深信任、并委以重任的喜悦,让他的嘴角不由上扬。
但喜悦仅仅是片刻的,不久,吕承恩便想到什么而脸色一沉,说道,“皇上对您越是宠爱,宰相便会越敌视您,我担心宰相府的人,又会对您不利。”
上次礼亲王府一事,本来人证物证俱在,两三天便可查得一清二楚,但偏偏贾鹏等人从中作梗,极尽所能地陷害景霆瑞,将一件本不复杂的案子,硬生生搅合成了连皇上都进退维谷的大案。
“我知道。”景霆瑞的笔尖稍稍停顿,而后问,“他该来了吧?”
“嗯。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在这两日到。”虽然景霆瑞没有提起他的名字,吕承恩却能马上把话接上。
“这就行了。”景霆瑞微微点头,便专注于手里的公务。
吕承恩没有办法,轻声叹气之后,也只能拿起书,硬着头皮翻看起来,但没多久就睡着了。
待天亮起时,景霆瑞已不见人,听侍卫说是出去点兵c,ao练了。
“都不困乏吗?真的不是人……”
吕承恩揉着红肿发涩的眼睛,如此感慨着,可转念一想,“宫里千斤的重担,他挑着七百呢,岂能悠哉度日?”
“罢了,我亦有事要办。”吕承恩用冷水洗了脸,醒了醒神,便赶回太医院c,ao持去了。
明媚的朝阳抖开彩衣,驱散昨日夜里的乌云,大燕的皇城睢阳就像是一座巨大的云彩之城。
一位身穿灰布长衣,头戴巾帽,手里牵着一匹骏马的少年,似乎被眼下的繁华景象给惊呆,就这么举止四望。
他刚满十四岁,来自北部乡镇宁远,父亲开着一家私塾,教育乡绅富商子弟,怎么说家乡也是民居稠密,美丽富饶之地。
但是他才到皇城,就被那山高似的城门给惊呆,守城士兵铠甲锃亮,威风气派的样子,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这里就是皇城……”少年越往里走,人潮就越汹涌,街巷如蛛网密布,却又规划得整整齐齐。
这儿是绸庄一条街,那儿是粮油一条巷,每家铺上都悬有字型大小匾额,处处可见历史。
还有一些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店铺,门口挂着长着大獠牙的虎头,那虎眼就跟j-i蛋那么大,当真要吓死人。
少年没敢往店里去,只是顾着五颜六色的人群,随着马车驴车牛车,往皇城的深处走,他无需登高远望,都能看到皇宫金灿灿的屋瓦、红彤彤的巍峨宫墙,就好像云端仙界一般。
他伸手摸了摸袖管里的军令牌,本想尽早去宫内报到,却不想肚子一阵打鼓,冒雨连夜赶路,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既然都到了,不如先去祭一祭五脏庙。”少年微微一笑,便往一家人头拥挤的食肆去了。
“满堂鲜”在朱雀东大街上,以制作烤鱼、祖传酱菜闻名。
它的菜肴大到花鲢鱼头,小到姜葱蒜末都是鲜香味美。此时都是赶来喝早茶的客人,这出名的腌制酱菜都上了桌,有红萝卜片、姜芽、蒜头、韭菜花等。
别看都是些百姓小菜,里头名堂可大了,红萝卜收进来时,是论个付钱的,每一个都要j-i,ng挑细选,任何一个菜叶既不能生虫,亦不能干瘪,往往几车的料,才收拢那么一筐可用的。
原料如此考究,腌制过程就更别提多繁琐了,还有百年相传的秘方,所以,这么不过手心大的一碟酱菜,就要一吊钱。
自然,店里坐的都是些提着j-i,ng致鸟笼、锦衣华服的老爷子。少年爱吃酱菜,包里的银子也足够,并没计较那么多,就找了一个二楼僻静的位置坐下。
“小爷是从外省来的吧。”店小二很热情,擦柜抹凳、倒水奉茶,并没有因为少年风尘仆仆的样子,就有所嫌弃。
“嗯。”少年点头,喝了口热茶,正要问些什么,就听得临窗的位置一阵喧哗。
“今年高中的,必定是爷这几位兄弟!”
自称爷的男人,其实年纪不大,顶多二十,金锁片嵌宝石的项圈、蓝绣雀鸟的绸衣,整一个珠光宝气。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