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格外机灵,马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持着酒杯对方楚楚恭恭敬敬地道:“姐姐好,好姐姐,妹妹我敬你一杯酒。”
这个妹妹很懂事。
方楚楚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你想作诗吗?”
“不、不、不。”那姑娘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连赋比兴是什么都不懂,哪里敢在姐姐面前作诗,羞煞人了,求姐姐饶过我这一遭吧。”
方楚楚挥了挥手:“那算了,我就说了,你们非要作那劳什子的诗,何苦费那脑子,菊花不香吗?螃蟹不肥吗?好吧,你看花吃螃蟹去,放心,你看看,我多大度的一个人,不和你计较了。”
那姑娘含泪又坐下了。
有了一个乖巧的,马上那几个妹妹就学样了,围着方楚楚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甜,听得方楚楚眉开眼笑。
连颜氏都忍不住低声笑骂:“这丫头,活脱脱小人得志便猖狂,那小模样儿,太招人恨了。”
方楚楚耳尖,听见了,抽空还回了一句:“二嫂子,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难得有机会让我嚣张一回,你可别说我。”
贺成渊用拳头抵住嘴,轻轻地咳了一下,他的眉目还是冷峻的,语气却是温柔的:“无妨,但凡有我一日,你在这长安城尽可以横着走,比螃蟹都横也不打紧。”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方楚楚听得见,浑厚的,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好像从耳朵边蹭过去,她的耳朵都红了。
方楚楚板起了脸:“我仪态周正、举止端方,堪为淑女表率,怎可和螃蟹相提并论。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打你。”
她若为淑女表率,天下淑女危矣。
贺成渊却微笑着回道:“是,我又说错话了,对不住,我让你打。”
方楚楚“哼”了一声:“你欠打的地方可多了,我都记在心里了,总有一日要一并和你算账的。”
贺成渊慢条斯理地道:“我欠你的,你记着,你欠我的,你还记不记得?”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我欠你什么?胡说,你连人都是我的,我还能欠你什么?”
“噗嗤”,有人听见了,把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几乎呛死。
张熹又在擦汗了,饶是精明能干如他,今天也感到吃不消了,要不要把在场的人都灭口了?这可真是个难题。
贺成渊面不改色:“你当日说过,要教我射箭,那时候才练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我还没学会,今日,听说你又要收几个徒弟、教他们投壶,你说说,这该不该?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谁这么大胆子,敢横插到我前面去。”
方楚楚听到这个,心虚了一下:“没有,没收成。”
然后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心虚,当下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么敢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的,我爱教谁,那是我的事,不许你管。”
贺成渊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森冷:“我不管你,我管别人,且看着,日后谁还敢向你拜师,我倒真要敬他是条汉子。”
方楚楚这下总算知道刚才那个公子为什么后来见了她跟见鬼似的,她气鼓鼓地道:“你果然是属螃蟹的,霸道不讲理。”
风微微地吹过来,撩起她一缕发丝,沾在唇上,被她自己咬住了。
她鼓着腮帮子,眼里却带着柔软的笑意。她刚才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的,菊花清淡,怎比她颜色如春晓。
贺成渊没有喝酒,却觉得有点儿醉了。
秋日方长,阳光浓软。
他又想起了方家院子里养的那只小鸡仔,挥舞着翅膀,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唧唧叫,软乎乎的一团,还能跳到他脚上踩他。
他微笑了起来:“若论不讲理,这天下可再没人比你强了,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不过无妨,在我面前,你本就无需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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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秋,天一日冷胜一日,叶子早就已经落尽,只留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萧索,转眼,便是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