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上说到早期外科手术大夫就是理发师、屠夫,虽说是歧视,但也不乏事实。”有一回河马在卫生口的会议上如此说道。
在元老医师们的预想中,经过了不堪忍受的转运颠簸的士兵,由未经受良好教育和训练的外科医师,在堪称肮脏的手术环境下,用经常断货的自制麻醉药进行不恰当的手术,一定会充满了血腥、恐惧、绝望,并报上触目惊心的并发症和死亡率。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伤员们往往在手术中表现出了毫无怨言的坚毅和忍耐。当然这种事情在归化民们眼中并不奇怪:肯给自己的兵勇们施药,就称得上是仁将了,而元老院竟然会给路倒、乞丐和敌人的兵卒同等的医疗救助,简直就是圣人了,这些大头兵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在战前,骨科的元老们就已经预想过截肢手术可能被滥用――因为即使是在医疗卫生条件最好的临高总院,工伤中的救治也有这样的倾向。因此制定了相应的适应证规范,林默天更是反复强调截肢的危险性和残酷性。但是在原始的药物和交通条件下,为了挽救伤员性命而进行的截肢还是变得越来越普遍。
“莫要再提……入娘的。下什么班,有了个空档能歇口气罢了。这手术刀都钝了,皮都划不开!截,截他个卵袋!那个伤员,言称是本地县长的,你们送于我的,唤作什么来着?对,王初一!痛得呀,啊呀,整个手术中一直在连吼带叫!麻醉药亦不起效。”骨伤医生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胃口却好得很,手里的铁皮饭盒装得满满的,“手术刀已是许久未换新的了,补给几日方能送到?真真是急煞人了。再下去,连缝合线都要不够了!”
“他这截肢凶险吧?腿上截肢血管多。”谢耀说道。
“确是此话。”骨伤医生点点头,“说来并未太久,约莫二十分钟便了,只是伤员嚷得我不敢动刀,反倒更慢!也幸得他命大,只中了这几颗炮子,不然炮子入肉太多,以这钝刀去寻铁砂、铅子,可有得搞了!”
“他那左腿保住了多少?”
“膝盖以上,算是勉强保全,不知日后如何。这感染一关便是难过。”骨伤医生坐在他们旁边,开始狼吞虎咽,“这一天!我胳膊也举不起来了。”手竟发抖,连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陈瑞和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闻你也做了一宿,那个伤号脾未能保得住?”
谢耀摇摇头:“他却是命好,虽则丢了一个脾脏,性命总是无虞。可怜他前面一个,腹部开放性创伤,还是冷兵器深部致伤:你们也晓得,其凶险较枪伤更甚、更易感染,送来时已是典型的腹膜炎了。我虽将肠管缝了,却无药可用,伤号不知能否挺过感染这关――便是命大是挺过去了,日后怕是免不了要留瘘管――想是须得终身带个粪袋子在腰间了,稍有不慎,便会感染。怕也是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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