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阿福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阿福想到苏颜卿在曲谱上写下的内容,疑惑问道:“如果阿福没有猜错的话,公子那张未做完的曲谱,应该是要回寄给‘老家’的书信吧?”
苏颜卿转过身,点了点头。
阿福双唇微启,小心问道:“公子莫怪阿福多嘴,公子逃婚,不肯回‘老家’完成亲事,可是为了缀儿姑娘?”
阿福自小跟着苏颜卿,准确地说,阿福在外沦落为乞丐,饥寒交迫之时,是苏颜卿好心收留了他。阿福自此下定决心跟随苏颜卿,为苏颜卿卖命,成了苏颜卿得力的左膀右臂。一年前,还在安南王府做客教琴的苏颜卿,因为局势生变,被苏父一纸书信召回老家,为苏颜卿赐婚。而苏颜卿却以基业未成,婉言回绝,还带着阿福从老家跑出来,逃了婚。如今阿福又随着苏颜卿来到大炎帝城的御戎卫营。
阿福心里清楚,一向孝顺温良的苏颜卿之所以平生第一次敢违抗苏父,擅自逃婚,就是因为在大炎生活的这几年时光里,苏颜卿的生命中出现了缀儿这个女孩。以旁观者的身份来到安南王府的苏颜卿,本不干预王府内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缀儿姑娘破例,甚至帮助缀儿姑娘救出了身处王府地牢的弗隐。
如果说苏颜卿对缀儿姑娘没有倾慕之情,阿福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哪怕是与这大炎毫无瓜葛的苏颜卿,只因为一个曾经的云缀儿,现在的公良缀儿,便可在温润的笑容里绽放难以割舍的柔情。
书童阿福的话,将一直怀揣心事的苏颜卿问住了。苏颜卿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二十有二的他,心中早已清楚明了自己的心境。
无论曾经的苏颜卿因何来到大炎这片土地上,现在的苏颜卿都明确的知道,本可回到老家按照父亲之意成婚的自己,为何会再次远离故土,踏上这片土地,甚至不惜冒着时刻暴露身份的风险,来到帝城,进入御戎卫营,当起了礼乐先生。这一切的一切,不仅仅是苏颜卿口中托词的那样有要务未完成,更是因为在这片大炎的土地上,苏颜卿不由自主的情根深种。苏颜卿来到帝城,与其说是为了完成父亲交付的任务,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公良缀儿不会受到伤害。
苏颜卿沉默了许久,仙逸的身影埋在月光背面,闭口不答。
书童阿福明了苏颜卿的心事,知道苏颜卿的身份特殊,即便苏颜卿心中有缀儿姑娘,但他与缀儿姑娘之间,却有着重重的阻隔。就算缀儿姑娘有朝一日能明了并接受苏颜卿的心意,他们之间也无法逾越悬殊的身份地位和背景差异的鸿沟。
阿福心疼苏颜卿的深情与隐忍,劝慰道:“如果公子真的喜欢缀儿姑娘,不如公子就直接向缀儿姑娘表白,反正如今的缀儿姑娘也不再是什么大炎的皇妃,公子与缀儿姑娘大可以双宿双飞,远离这些俗尘杂事。”
苏颜卿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容易。我的身份注定了我要在大炎的土地上完成我耗费了十年心血的任务。且不说,缀儿她能否忘记赫连瀛彻,而接受我,单单是责任在身这一条,就足以将我牢牢地拴在这儿,直到大业完成。”
阿福抿着嘴,思量再三道:“公子不能带缀儿姑娘走,那公子就将缀儿姑娘留在身边可好?以公子的身份,三妻四妾,也属正常。公子大可以回了老家成了亲后,再将缀儿姑娘娶回老家做妾,岂不是也可了却公子的心愿,与缀儿姑娘长相厮守?”
以阿福十几岁的年纪能帮着苏颜卿想到这些,实属不易。
但在苏颜卿的心里,早已认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并蒂托生的完美爱情。
苏颜卿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会轻易违心去接受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女人,同时他也不愿意去辜负和伤害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
老家为苏颜卿指定的新娘,是父兄之命,媒妁之言,苏颜卿不喜欢,也不认可。苏颜卿想今生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但他却不愿意为了一己私欲,强迫缀儿,让缀儿受尽委屈,贬做妾室。
左右为难的苏颜卿只有将这份深情埋藏在心底,如果缀儿她一直深爱别人,他就放手成全她,祝她幸福;如果注定她今生不能属于自己,就退到朋友的身份,默默地陪伴她,暗中保护她,知道她安好的消息,比什么都重要。
同样身在帝王之家,同样情深不负,但人如君竹一般高洁的苏颜卿却从不愿意为了私欲伤害自己所爱之人,更不愿意为了帝业伤害大炎无辜的百姓。
月光下的苏颜卿和公良缀儿都在各自的房间内,静默沉思,心事重重。
深夜,公良缀儿换了一袭便服,趁着纤云和弄月二人睡熟,悄悄地溜出了房门,想到苏颜卿的房间里确认笔迹。公良缀儿刚走出房门,就见对面居住的弗隐也打着哈欠,穿戴整齐地出来。二人正好碰了个对面。
弗隐撞见同样偷溜出来的公良缀儿神色讶然,低声笑道:“小不点,这么晚了不在房间里睡觉,出来做什么?!”
公良缀儿笑答:“弗隐少侠还不是一样。”
弗隐说着,顺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笑问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公良缀儿怕将纤云和弄月吵醒,压低了声音,反问道:“我还想问问你,你这着深更半夜的起来,穿戴得如此整齐,莫不是有何要事要办?”
弗隐突然凑近脸来,压低了声音,在公良缀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