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寝殿内左右燃起了两列宫灯,烛影幢幢,摇得人眼前昏花暧昧。
纪筝自己掀了帏幕去瞧,只见外殿除了宫人明辞越,果真多出了一红衣青年,衣装不似大燕保守正统的样式,左右袖口连带着衣襟露出了雪色肌肤,面上却又严严实实地蒙着一层坠金珠的红色面纱,连到脑后,在发梢挽成了一红缎小结,唯露出一双略挑的丹凤眼,当真配得上旁人称一声异域佳人。
只是这美色落到知晓故事原委的纪筝眼中,简直无一处不张扬着黎婴变态的神韵。
说什么自西域远嫁来的风俗,那面纱明明是为了遮掩身份加喉结。
没错,这被原主强抢入宫却还未来得及见几次的西漠和亲妃是个男的,还是纠缠明辞越的反派之一。
黎婴本是西漠的皇族出身,负责坐镇自家后方阵营排兵布阵,与驰骋于大燕前线的明辞越殊死争夺。
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相爱相杀,最终的三局惨败戳中了他诡异的兴奋点,令他彻底臣服于这个敌国素未谋面的前线将军,于是就趁着护送公主入燕的和亲队伍混了进来,想要凭魅力拐走明辞越,实在不行卸掉一只胳膊腿带走也行。
谁知还未见到明辞越,他自己就被皇帝截了胡。蛮横而不要脸的燕国国君竟然仗势欺人,当街拦婚车,不要公主只要他。
原书中黎婴以擅用西漠虫蛊草药著称,一直以暗杀皇帝,再将明辞越做成永不苍老的标本为目标。
纪筝走近几步,看着那道浅笑盈盈的红影与沉默的玄衣并肩而立,在心中默默揉了把脸。
蛮横而不要脸的原主强取豪夺回来的大变态,自己一天都没享用,为何要让他无辜的纪咸鱼独自承受,这不对劲。
“皇叔。”黎婴学着燕国的规矩,讨巧地叫了声长辈,声音是男女莫辨的阴柔挠人,他的目光在纪筝和明辞越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到了纪筝那略微僵直的窄腰间,弯了弯眼,似笑非笑,瘆人极了。
明辞越负手而立,神思不在这侄媳身上,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他不知眼前这个正是自己作战多年的敌方天才对手,自然不会感到有任何异样。
纪筝心里却咯噔一声,他仿佛从这一声“皇叔”里听出了浓浓的哀怨和杀意,都是因为他的阻隔导致黎婴爱人变长辈,这大半本浓浓的狗血味……只要杀了他就可以达成侄媳小叔禁断恋了。
纪筝真想乖巧懂事地为主角们腾场子,然而他还得将好色蛮横的无脑人设进行到底。
小天子对待美人该是什么态度?
“爱妃怎的今日有了兴致主动来找朕,可是半夜独身一人睡不着?”纪筝笑得促狭,顺带还点了点脚,虚情假意地虚虚捞过了爱妃肩头,只是这爱妃比他还要高半头。
这问题其实纪筝知道答案,他穿书过来的几日都从未见到黎婴现身,今日若不是嗅到了明辞越的气息,这人怎肯出来。
谁知纪筝忽是在一阵惊愕中被人反捉住了肩臂,直直裹进了爱妃宽厚的怀抱。
内力对比太过悬殊,仅凭天子不学无术毫无武功的身子根本无法抵抗,饶是他全身都在拒绝,在外人看来也只是轻微的颤抖,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处,别有一番皇家的伉俪情深。
“圣上这手是怎么搞得。”轻柔的嗔怪,是指他手心间的墨迹。
黎婴从怀中取了一桃红软帕,温柔体贴地去擦拭,从掌心到指甲尖,每一寸都仔细地照顾到。纪筝的手叠在他的掌中,软帕叠在纪筝的掌中。
末了,黎婴又上手亲自整理起天子繁复的燕国华袍衣襟。全程低眉顺目,小意可人,这做法……颇有些正妃之姿。
纪筝全程只提心吊胆,迷迷茫茫,担心那帕子上究竟下了什么毒。
不应该啊,黎婴绝对是恨极了半路抢亲的小皇帝,即使无法即刻送他去死,也是对他贪色骄纵的性子厌恶万分,敬而远之,今日这是……难道他演戏穿帮了?
“方才多亏了有皇叔在侧,临水旁救下圣上一命,妾身无以为报。”黎婴向明辞越微一行礼。
纪筝顺着黎婴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这次温润知礼的明辞越冷冷地站在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出神般地置若罔闻。
纪筝悟了,黎婴无事演贤良,献殷勤,只是想借着他刺激明辞越,引着明辞越看见他的温柔,看见他这份温柔也可以随意赠予不爱的旁人。
好一个思想扭曲的大变态,连暴君都敢用成工具人。
纪筝心中轻哼一声,放平心态,懒懒散散享受爱妃服侍,还厚着脸皮催他快些弄。
自从黎婴擦那墨迹,明辞越的目光便久久定格在了那寸软布上。他小题大做,将圣上摔落下去的那些个墨渍现如今都被另一人细心地处理去。
明辞越抿唇,闭了闭目,可再一睁眼,目光还是忍不住跟着那软布在肌理上游走。布是红的,墨是黑的,衬着那皮肤越发雪白,扎眼极了。
“圣上说的散出去的消息……可是这处?”黎婴的手冷不丁从背后贴上了纪筝的腰。
纪筝突然从懒意中惊醒过来,过电般地一弹,迅速拉开了距离,冷下了脸色,“放……”肆。
黎婴斜瞥他一眼,眼中根本没有对燕国国君的敬意或畏惧。
纪筝迅速往下扫视,看到李儒海那眯眯眼一脸欣慰自得的笑容,便知道这消息究竟是怎么长了腿。
这老奸人得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恨不得把黎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