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哑然失笑:“还是为了这件事?我都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
“事后,他却说我和我舅舅一样是个不可信的人。”鲁鼎面朝佛像仰着脸,眼角却垂了下去,道,“这段日子我想了又想,他说得挺对,你如何对我,我却又如何对你的,我当然不可信。”
陈飞卿觉得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宁王固然是有伤人之处,但他平日里见谁都说不可信,从太后到傅南生都说不可信,甚至也说安国侯不可信,更不必说小王子那些人了,鲁鼎也不至于要因此出家吧?
这么多年兄弟,陈飞卿了解鲁鼎,看似豁达不羁,其实特别喜欢钻牛角尖,无论是以前的荒唐还是此刻闹着出家,都不过是钻进了不同的牛角尖里。
他只好劝道:“至少你跟我回去再多想一段时间,半年之后你若还是这么想,再来这里也不迟。这半年里我先给你买一堆经书放在家里读着好不好?”
鲁鼎怪异地看他一眼:“你自己留着读吧。”
陈飞卿道:“那人家大师也不想收你啊,要不咱们先回去,我给你找个别的庙。”
鲁鼎道:“就要这个庙。”
“为什么?”
鲁鼎不说话了。半晌,道:“那你让他跟我道歉。”
陈飞卿心想,让宁王为了这事道歉,还不如考虑一下去礼部帮忙让日月星辰归位,似乎比较容易实现一点。说起来,今日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结果还是这种一言难尽的事。
鲁鼎又说:“算了,别去说,别说我说了这话。”
陈飞卿:“……”
鲁鼎又说:“你去找他,别说是我说的,但让他跟我道歉,就当是你说的,你先骂他一顿,都是你要骂的,跟我没关系。”
陈飞卿:“……”
鲁鼎却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很好笑一样,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站起来,揉了会儿膝盖,说:“不逗你玩了。”
陈飞卿疑惑地看着他。
鲁鼎道:“宁王和我打赌,赌你心大得无边无际,他又赢了。”
陈飞卿无语,反手朝他胸口就是一巴掌:“一个比一个无聊。”
鲁鼎却趁势抓住他的手,认真了些:“对不起。”
陈飞卿瞥他一眼:“以后还是尽量跟我说一声吧,我又不会坏你们的事。”
鲁鼎点点头:“那现在就跟你说一件事,苟珥要掳公主。”
陈飞卿一怔:“什么?”
鲁鼎道:“今日太后和公主去慈恩寺为皇上的病敬佛上香,我们得到消息,苟珥要对公主下手。”
陈飞卿问:“为什么要对公主下手?”
鲁鼎道:“这你要去问傅南生。”
陈飞卿赶到慈恩寺的时候,太后还很惊讶:“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飞卿见太后不慌不忙的样子,问:“公主呢?”
太后道:“虽说是皇家寺庙,但本也不常来,出家人难免有些招呼不到,公主的衣衫沾了些茶水,到后院里换去了。怎么了?”
陈飞卿道:“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公主不利。”
太后忙道:“那快去看看。”
侍卫太监们还守在后院墙边,似乎并无异样。太后松了口气,却见陈飞卿径直去敲后院木门:“公主在里面吗?”
里面许久都没人应声。
陈飞卿心知不妙,抬脚踹开了门,几步跨进去,推开房门,只见几个侍女全都倒在了地上,公主已经不知所踪。
太后跟在后面进来,见状便慌了:“婷儿!”
陈飞卿喝道:“留下足够人数保护太后,其他人立刻去后山搜寻公主下落,让寺中武僧立刻去大殿前!”
他说完,转身便往外走,走了十几步出去,又猛地停下来,问鲁鼎:“你早就知道此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鲁鼎道:“大人物做事,我也猜不透,不如你直接去问宁王?”
陈飞卿不信宁王会拿公主的安危做饵,可实在是心中不安。
公主迷迷糊糊地有了些意识,只觉得肩头一凉,一道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却看不清楚。她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想要挣扎,也动弹不得,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过去。
忽然,旁边有人说了句什么话,她听不太懂,接着眼前那人影便掐着她的下巴,往她的嘴里灌了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黏糊糊的,有点异香。
渐渐地,她便不冷了,觉得屋子里仿佛开始在烧炭,暖了起来。
书院里的纸墨用完了,傅南生去街上买,恰好见到了霜霜与几个花街的女子在逛朱钗小摊儿。霜霜也见着了他,却没叫他,轻轻地笑了笑,引着姐妹们去了别处。
傅南生转身进了一家书局,翻看起摆放在外头的几本书。
掌柜的也不像其他店的掌柜那样聒噪,由着他看,自顾自逗着自家的小女娃儿。女娃儿才几岁大小,趴在小矮桌上,抓着一支笔,在一本旧书上划来划去。
傅南生笑了笑:“看来以后是个才女。”
掌柜的也笑了:“小孩儿瞎折腾,天天得盯着看,生怕把其他的书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