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从身后白玉堂的呼吸声中听出了纠结。身下渗着台板的凉意,赤裸向上的一面却仿佛被白玉堂的目光扫得似凉又热。
白玉堂认真检视,庆幸的是除了皮外伤,没添上致命的伤处,刀口包裹得也还算稳妥。然而满眼看的都是殷红青肿斑驳破碎,白玉堂的表情还是渐渐变得难以形容。
展昭想要撑着身体起来,被白玉堂一手按住。耳边只听见那人威胁道:
“猫儿,你敢乱动,记着爷不是好惹的!”
某种记忆在脑海深处一拱,展昭放弃努力。
白玉堂收拾了应用物品背好,伸手揭过墙角行军床上散乱的浅蓝罩布,撕扯几下。一手揽起展昭,披在他身上,腰身一系,倒有了几分古装样式。宽肩长摆衬着猫儿憔悴仍不失俊逸的面容,白玉堂看在眼中,似有温暖浅淡的波纹在心口窝里莫名一旋,散进胸膛,周身平白就热了几分。
如同相识已久,久到无法追溯。熟稔亲切的感觉,道不明说不清,似万顷波光上一层淡雾,越凝神越不见,却漫眼皆是清润风华。
一定是在这黑暗地下呆得太久,心神恍惚了,白玉堂想。随即定下心来,把展昭拢腿抱起,低头笑道:“猫儿指路,爷带你回家。”
展昭微微点头,向小屋里面隔间示意。白玉堂迈步过去,果然看到里面有一处打开的三防门。白玉堂抱着展昭进去,和展昭交换一下眼神,把门反锁。
这次暗河潮汐虽然凶猛,降得却比预料中迅速得多。上游如果还有龙,也一定已经随水退回。这里的龙被电击,受惊吓不小,断了此处,也就免得它们醒后再有一条半条误打误撞,尾随而来。
黑暗漫长的隧洞,相比外面寒冷更甚。除了脚步声,就是被石壁过滤得遥远的水响。电筒光柱狭窄愈衬空寂,庞大的空寂撕扯着神经散乱纷飞。
白玉堂紧抱着展昭,体温心跳贴在一起,每一次搏动都牵得胸口深处隐隐的紧: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集中j-i,ng神,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可是重伤的猫儿就这样,面向着未卜的黑暗,一路爬来。
猫儿从不任x_i,ng尚气。卡在石丛中时,放弃死证据,至少能换到活玉堂;而把命押在这样的空虚里,这样的行为不像是他的风格。
“猫儿。”白玉堂忽然开口,“你爬下来时,想没想过,”他把展昭抱紧了些,用嘴唇扫开挡在展昭额前的碎发,“找到我时,要是我已经死了,你做这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怀里的躯体微微绷紧了一下,像是冷了。白玉堂收收手臂,让身体接触的面积再大些。电筒的光s,he向前方,他看不清展昭的脸,却能听出展昭轻轻的气息绘成一抹浅淡笑意:
“你若已死,当然不能再来找我。”展昭温凉的手在白玉堂后背缓缓收紧,“所以,只能我去找你。”他停顿一下,前额贴上白玉堂赤裸的胸肩,“我余力不足,自知走不到朝暮。不过,走到同x,ue,大概够的。”
白玉堂心房涨满,热意顺着血脉溢上双眼,想要说话,却发现语言已经多余。
这只猫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于是又一次在绝境中拼得一线生机。可是猫儿负痛爬过令人窒息的漫长黑暗时,心中想的竟然是能和自己死在一起!
猫儿爱他!爱得不逊色半分。只是猫儿的方式有时和他不一样,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能和你相知相许,无论生朝死暮,都了无遗憾。
第九章 :死同x,ue
白玉堂再不说话,脚下加紧,很快上到了展昭进来的侧洞。
升降机厢安静地停在爆破洞口。白玉堂打量着轿厢,眉宇微纠,眼神复杂。
路上他就一直在想,机器c,ao作简单,驱动它易如反掌。然而在上游遇到的情况已经说明,就算有过能升上地面的出口,也必定已被炸毁。这台升降机,能够到达离地面多近的高度?如果尽头是死路,又当如何?
然而,再没有看到其它出口。这里是唯一可能的出路。
白玉堂打开门,放下展昭,帮他尽量舒服地在厢壁上靠住。然后站起身,按下开关。
昏暗灯光从头上洒下。两人同时看到,原本是c,ao纵杆所在的地方,只剩下残茬,骨殖般冰冷森然。
除掉它,下面是电线。如果电机完好,可以通过直接接线来让它工作。但是,万一中途出事,无法进一步c,ao纵,人就只能困在其中,甚至坠毁。
狭窄的机厢,像一个方形的棺木。里面是命运的变数,九死一生。
展昭抬起眼来看白玉堂时,白玉堂也正低眉来看他。映进彼此眼中的,是同样的神情:
清淡的,安慰的,温暖的;明亮的,决断的,燃烧的。
——淡淡笑意。
不过是死。能在一起,已经是足够好的结局。
白玉堂断开电源,咬着手电接上线。合上开关,电机发出运行的隆隆声。机厢晃动一下,慢慢向上升去。
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白玉堂靠在展昭身边坐下,臂膀拥抱着怀中清瘦的蓝色,身体感觉着熟悉的温度,眼睛一秒钟也舍不得离开他的脸庞。心中忽然明白,所谓不要来世只要今生,这种话说出口是需要底气的。到了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比如此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确实在心里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