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定定盯着薛蛟,道,“你们走吧,我不追究。”
薛蛟“呵”地冷笑一声,刀子一样的眼神,一寸寸划过李玄那张脸,就好像,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子里一样,良久,才阴沉沉道,“李玄,你记着,我薛蛟同你武安侯府,誓不两立。总有一日,我要取你项上人头,祭奠我的小梨花。”
李玄神情未变,依旧只一句话,“放人。”
他一声令下,原本还迟疑的侍卫尽数散开,给母子俩让路。
薛蛟母子走远,李玄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推开想上来扶他的侍卫,丢下一句“去大理寺告假”,便头也未回地回了侯府。
李玄在武安侯府遇刺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侯夫人那里,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侯夫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气喘吁吁进门,一看到三郎肩上渗出的血,两行泪先落了下来。
李玄缓了神情,劝慰她,“母亲,只是小伤,不碍事。”
侯夫人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哆哆嗦嗦去碰他的伤口,凑近了,却又不敢了,一下子缩了回去,“这叫什么事啊,天子脚下,自家府外,竟还有歹徒持刀伤人。还有你那些侍卫,吃什么用的,就眼睁睁看着那人拿刀捅你!”
“人我已经抓了送去官府了,侍卫也罚了。”李玄面不改色撒谎。
侯夫人这才作罢,道,“那便好。往后出门,身边多带几个侍卫,十个不够便一百个,再不可这样伤着了!”
李玄应下,又想起了什么,索性便提了,“母亲。”
侯夫人看他,“怎么了?”
李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林表妹,您为她另寻一门亲事吧。儿子眼下,没有娶妻的打算。”
侯夫人愣住,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但看到自家儿子那渗着血的伤口,和黑沉沉的眸子,心里猛地一颤。
她不能再逼三郎了。
她不能再逼他了……
侯夫人胡乱擦了擦眼泪,一口应下,“好,你不想娶,便不娶。什么时候你想娶了,娘再给你找。兰意是不能耽搁了,我这就拟信告诉你舅舅,就说你们八字不合,没缘分。你舅舅若是同意,我一定给兰意寻一门好亲事,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说完了,刚好药送了上来,侯夫人亲自接过去,一点点喂李玄。
李玄亦没说什么,顺从当一回好儿子,母子俩间比起从前,反倒更亲近了些。
经历了这么多事,李玄渐渐学会如何去体谅身边人了。
他从前不懂得表达,什么都扛着,什么都瞒着,如今渐渐明白,感情原本就是相互的。
不必事事宣之于口,但绝不可处处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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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苏州。
秦三娘提着食盒走进隔壁的书肆,朝守在柜台的妇人点点头。
那妇人不等她问,便主动道,“秦掌柜,我家掌柜在后头。”
秦三娘谢过妇人,径直推开前铺和后院间隔断的门,走了进去,便看见阿梨盖着厚厚的褥子,躺在美人榻上,一副美人春睡的模样。
她走过去,轻轻捏捏阿梨的鼻子,笑着道,“快起来,你饿一顿不打紧,我干女儿可饿不得。快起来,今日给你带了饺子。”
秦三娘坚定的认为,阿梨怀的一定是个乖巧的小姑娘,早早便把干娘的身份定下了。
阿梨迷迷糊糊睁开眼,懒洋洋不想起身,蹭了蹭柔软的被褥,赖床道,“三娘,我困。”
秦三娘看得好笑,心头止不住发软。阿梨刚到苏州的时候,人瘦削得厉害,夜里还时常吓醒,每回醒了,她得哄她许久,她才能睡着,她怕她难过,亦不敢问些什么,只能拼命喂她好吃的。
如今,同先前就像全然变了个人一样。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就像原本是只可怜的流浪猫,恹恹的,慌张的,在新家呆惯了,便变得惬意自在起来,偶尔还伸伸爪子。
但这样的阿梨,秦三娘见了,反倒为她觉得高兴。伸爪子撒娇怎么了,阿梨年纪比她还小了不少,原就还是个孩子呢,那般稳妥做什么。
秦三娘催她,“快起来,先把早膳吃了。你忘了?昨日我们约好了,今日要去见我哥哥的。”
阿梨恋恋不舍蹭了蹭柔软的被褥,乖乖道,“三娘,我起来了。”
秦三娘笑眯眯捏她脸,“不许叫三娘,叫姐姐,乖。”
阿梨才不理秦三娘,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想,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睡神转世吧,怎么还是好困啊……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饺子,饺子是猪肉酸菜馅的,特别开胃。
吃了后,阿梨便去换衣裳,秦三娘就坐在外间等她。
这时,一个书生走进来,眼神打量着书肆,似乎在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