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股子执拗劲儿上来,那唠叨劲儿简直令人心生畏惧。
要出门了,他还死死盯着老太太认真嘱咐:“娘呀!”
老太太后怕的脑袋后仰:“咋呀,儿,我,娘记住了,真的,都记的清清的。”
佘青岭看着她:“您记住啥了?”
他问话的时候,依旧是笑眯眯的,老太太却觉着胆虚,便努努力道:“就,就今儿不许带食盒出门,他家菜多好,也不许抢吃,更不许悄悄带回来。”
佘青岭点头:“恩,不错!还有呢?”
老太太抹的红丢丢的红嘴唇委屈的哆嗦,缓缓伸出胳膊,露出四五个各色金累丝,金镶玉,乌木宝石镯儿说:“就,一只都不许带回来,他家四个姑娘,就一二三四……儿呀!你咋想不开呢,这些,人家地主老财不稀罕,咱才趁几个?”
佘青岭咳嗽一声,七茜儿撇嘴,伸出两条挂了更多,更华贵的镯子胳膊。
佘青岭指指那边威胁:“您不给,您孙媳妇就给更贵的。”
老太太嘴唇哆嗦起来,眼红一咬牙:“给!给!明儿都死了好了,就不过了!”
她很想哭。
可要出门了,也顾不得她了。
佘青岭看着七茜儿的脸一再嘱咐:“今日便是千般难为,也要端住福瑞郡王府的脸,便是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许丢了体面,记住没?”
七茜儿脸上贤淑妆容似笑非笑,不想再吃一次嘴巴上的胭脂,她就端庄福礼道:“儿记住了。”
佘青岭还要说,陈大胜在门口开言普度众生:“爹,时辰要耽误了。”
如此,佘青岭才摆摆手,心里很不放心的放行了。
今儿家里用的车马,那也是按照福瑞郡王府的配置来的,如此从泉后街出去,街上便清街了。
往常要走最少半个时辰才能出庆丰,今儿就一炷香两刻种的功夫。
奢华的马车内,五口连老到小没人开口,三个少爷起的太早,繁琐打扮折腾下,上车就是睡。
而七茜儿与老太太就头靠细枕,嘴巴里郁闷的几乎飘出魂魄来。
待车到燕京东门,那边开了半扇正门,让郡王府仪仗过去,陈大胜虽如今没有受封世子,然而家里却可受半幅仪仗。
就这般进了燕京城,祖孙有些紧张,心里想着不要到吖,不要到啊,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到呀……恩,到了。
宋国公府大开正门,迎了郡王府家老祖宗,众人环绕之下,老太太与七茜儿面露僵笑,心中那是八百只乳鹿离了娘,它就山坡上乱撞撞,还碰到了鹰群。
这是怎么做,才是不失礼呢?
人太多,太乱,一下子家里教的那些话就全忘了。
耳边红袖喷香,戏台呢哝一层层递来,有贵妇亲迎,这是谁的谁?谁!哦,谁的谁?
不管了,笑就是了。
不几个照面,七茜儿手上的一个宝石戒指就给了宋国公府的一个晚辈侄媳妇。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心碎!
这四处的华彩,你不知道谁是谁,谁却知你是你,这就忧愁了。
都上来表示亲昵,那,咱们娘俩有多少东西舍给你们?老太太就恨不得自己瞎了好。
心慌着进了府邸,被扶着上了软兜,老太太前面端坐,七茜儿就抱着高兴,还有奶嬷分别抱着根奴,安儿各乘一副低一些的滑竿儿,身后悉悉索索家里的,宋国公府的就跟了小三十人碎步跑。
于高处眼角俯,那些老太太从前觉着了不得贵妇,甚至大家老爷,公子都对她们都是彬彬有礼。
老太太心虚,很想表示一下客气受不起,可脑袋一动,挂耳的金钩却贴肉轻刺,挨了两下只得目视前方,就端得很呢。
也必须端着,她是福瑞郡王干娘,谁敢受她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