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静静地滑过,还带着些许烟火尘灰的味道,夜风中,临楼慢慢地说:“该死。”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高亢,混在风中显得淡淡的,但马敏义却从中感到了一股深藏着的肃冷杀气,那种感觉竟和当年魔尊给他的没有什么两样。
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直蹿了上来,丝丝缕缕的恐惧从骨头的缝隙中漫入心间,马敏义惊慌失措地向临楼看去,分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压迫感却让人几乎直不起腰来。
腿一软,马敏义一下子跪了下去,惶然道:“属下、属下知错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从刚才那种恍惚中回过神来,意识到面前站着的这位并不是魔尊,自己刚才简直像中了邪一样。可想是这样想了,腿却依旧直不起来。
乔广澜道:“临楼,你先暂时等一等,让我再问几个问题。”
临楼顿了顿,转向乔广澜的时候,脸上的寒霜已经悄然解冻,语气柔和了不少:“好。”
乔广澜道:“马敏义,看来你害死了戚阳之后,自己过得也不怎么舒坦。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你夫人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马敏义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有惊恐,有悔恨:“你说的对,自从戚阳死后,我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因为我们家里总是会多出来一个奇怪的男人,就是、就是你刚才指给我看的那一个。他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不怕阳光,不怕佛像,每隔两三日就会出现……他长着一张跟戚阳一模一样的脸!”
乔广澜道:“堂堂魔族护法,还会怕鬼?”
马敏义道:“这东西如果真的是鬼魂,我还能对付,可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每次出现,都会带走一个人!我亲眼看见过,戚阳走到谁的面前,谁就像中邪了一样变得呆呆傻傻,这时候,他就会拉起那人的手,领着他走进一道凭空出现的大门,在大门关闭的那一刻,他会消失,而被他拉住的那个人就又会恢复正常了。可是……第二天一早,被他拉过的人就会在睡梦中死亡,身体被封在蓝色的冰晶里。到现在为止,我家已经死了十来个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幸免于难。”
乔广澜恍然大悟:“所以今天你夫人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又看见了那个男人,因为极度害怕出现了幻觉,想要放火烧死他。”
马敏义恨恨道:“我觉得那人是在故意耍弄我!说不定戚阳没死,这一切都是他的把戏!”
乔广澜笑了一声。
这种语境下,他这一声笑的实在太过欠揍,马敏义忍不住怒斥:“你笑什么!”
这话刚一出口,临楼就忽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马敏义浑身发凉,什么都不敢再多说,深深地埋下头。
乔广澜没有在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暗潮,再次问道:“你确定冥照魔尊真的过世了吗?”
马敏义道:“这……我没有亲自上去检查,但当时那一掌过后,整个房间的地面都毁了,按理说魔尊不会有存活的可能,他当时……”
他刚要详细描述魔尊当时的样子,就被乔广澜打断了:“那么你那里有没有冥照的画像?”
马敏义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因为这个世上除了魔尊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模样。”
乔广澜:“嗯?”
马敏义道:“尊上他老人家……每次见我们的时候,脸上总是被浓雾遮掩的。”
乔广澜真正干脆起来连半句废话都没有,立刻又道:“好,那你有没有看见当时让魔尊受了重伤的那两个人的模样?”
马敏义道:“他们都只是一晃而过,根本就看不清楚脸,只知道应该也是两个年轻男子。”
乔广澜道:“那就不想相貌,想想别的,服饰?身法?还有他们像是哪一族的人?会是鬼族吗?”
他心思细腻,善于从微小的细节中发现线索,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马敏义苦苦思索,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那两个人——”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他的身体颤抖了几下,竟在原地变成了一具骷髅骨架。
与此同时,乔广澜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气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却难以辨别具体的方向,他一把将临楼拉到自己的身后,同时振袖一甩,顿时清光浩荡,将那股魔气驱散了。
乔广澜收手,沉默着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髅骨架,跟着把目光投向临楼。
临楼的脸上犹带惊愕之色,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乔广澜盯着他,缓缓道:“不是你杀的?”
临楼年纪虽然小,但身上到底有魔尊的血脉,修为不低,乔广澜帮他疗伤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出来,他要杀马敏义不是难事。
临楼茫然道:“我?可是你不是说要问他问题吗?”
乔广澜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道:“对啊,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是谁不想让我问下去了呢?”
的确不应该是临楼,第一,乔广澜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第二则是他们问的是杀害魔尊的凶手,这个问题临楼应该比乔广澜还要想知道,根本没有理由动手。
远处是火光,近处是白骨,乔广澜眺望天边一轮不知悲喜的明月,神情莫测。
他平时笑语戏谑,言谈潇洒,总是给人一种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