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长官邸夜间照例是不会开门的,天色已晚,他不可能回安丘镇上那小屋,也没打算去临县官邸中的吏舍暂住,思来想去,就来到了钱府。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役,钱万千严于律己,府上门子也不是狗眼看人低的,耐着秉子询问个清楚,透过门洞看清楚是李陌一后,就开了个小门,将李陌一迎了进去。
此时已是深夜,李陌一本以为钱万千已经入睡了,没想到钱万千有夜读的习惯,竟然还没睡,不由暗叹一番。
看门那人领着李陌一来到钱万千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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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万千也有些惊讶,毕竟他已经对李陌一的秉子有所了解,知道李陌一不是随意半夜叨扰的人,更不是那些阿谀奉承的攀附之辈,深夜造访,只怕是案子有了新进展。
李陌一进得书房,见得书桌上竟然是满满的案卷,再看看鬓角已经开是有些发白的钱万千,李陌一也不由心中淡嘘。
这位心系百姓的好差,就算如今卸任了,仍旧离不开自己的老本行,与眼下一心只想查清此案的李陌一,是多么的相像。
奈何差场黑暗,钱万千这样的好差,非但没有得到重用,反而遭到了贬下,年富力强的最黄金时期,就这么被白白浪费掉了。
虽然已经不在差场,但钱万千的人脉和资源仍旧还在,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甚至于跟他结成个查大案组合,合作双赢之效,未尝不是一种施展拳脚的法子?
李陌一这么想着,已经有心要拉拢钱万千,相信钱万千也不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要先放一边,李陌一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将吏舍遭遇双瞳女盗匪,白壬音半夜又偷偷来搜查的事情,全都仔细说了一遍,而后才拿出了那枚一十六神朻来。
李陌一也不隐瞒这一十六神朻的来历,钱万千虽然是个正经进士,对寻常女子也是老旧人的那一套看法,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朗朗说辞,但对张氏的义举,他还是表现出些许敬意来。
“你是说里面很有可能是一封密信?”钱万千是个很是敏锐的人,仿佛从神朻上头看到了背后隐藏的巨大秘密一般。
李陌一则如实回答说:“无论是张家,又或者是盗匪细作,都在翻天掘地寻找这东西,想来应该是没错的,如果想要知道这东西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只能想法子打开这机关………”
李陌一这么一说,就往钱万千那边看,钱万千也是会了意,用指头点了点李陌一,继而笑说:“就知道你不是专程来找我的,也别等了,咱们这就走吧,到了木府,估摸着也该天亮了。”
李陌一闻说,也是笑了,看着钱万千这么积很,查大案组合的事情应该是大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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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夜未眠,但获得了新线索,又得到了钱万千帮助,李陌一也是倦意全无,反而精神大振。
木冗虽然年纪不小,但因为需要摆弄和照料那些藏品,也使得他精力很是旺盛,早早就起卧榻,正在院子里头打着某套内家拳。
见得钱万千和李陌一过来,木冗也是心情大好,朝李陌一说:“小伙计今日又有什么有趣好耍的东西了?”
钱万千也呵呵一笑说:“你家里头什么没有,竟还向小辈伸手,莫不成老了就不知道羞了?”
木冗也是嬉皮笑脸,朝李陌一说:“这不是把你们不当外人了么,老夫如果是见外,你们现在只能在门房外递帖子,老夫还不一定收,你信是不信?”
木冗这么一反击,钱万千也寸步不让,拉起李陌一,朝木冗说:“既是这么,咱们走了就是。”
木冗当即可急了,朝二人说:“你当我这里是土地庙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逞口舌之快,不如去满足一下口舌之享,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鱼,可不能暴殄天物。”
提到鲜鱼,早已饥肠辘辘的李陌一也是口水横流,钱万千也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哪里有拒绝的理由。
这临县紧邻安丘镇,安丘镇既是交通要地,又有一泽国之称,水道纵横,小桥流水,又有蓑衣渔翁,摇曳小舟四处穿梭,李陌一亲身游历过半日,懵懵回忆起来,真真如水墨画一般。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县人也很是懂得吃鱼,李陌一这几日一直奔波于求灾等琐事,虽然对周边环境的熟悉不断增进,却无暇停下细细欣赏一景,更没条件品尝一食。
而木冗却是个地道的大玩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饭桌上每道菜都与李陌一说起渊源和做法,完全就是一派美食家的架势。
就如同钱万千从不在饭桌上谈论凶案一样,木冗也不会说起收藏的事情来,饭桌是用来吃饭的,谈论的焦点就应该在饭菜上面。
李陌一自然也不会败坏了气氛,钱万千和木冗都是简单几句算完,可就便宜了李陌一,得以大块朵颐。
木冗也说李陌一是大牛吃小花,下回都不想带他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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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有说有笑吃完饭,就来到花厅,仍旧由钱万千烹起三盏清茶来,权当消食之用。
木冗先开了口,朝李陌一问说:“今日过来又有什么要麻烦老夫的?莫看老夫小有薄财,可大户家也没有余粮,可经不起你们三番两次来折腾的………”
木冗这么一打趣,钱万千也忍不住,朝木冗说:“别把人想得这般不堪,今日可是给你送宝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