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映把这句话翻译成应允承吃醋。之前在英国同应允承通话告诉他自己的新恋情的时候,江斯映见应允承坦然接受,心里是有点失落的,而应允承刚刚的回答才真正衬她的意。她把手肘撑在窗边,享受起这一刻的冷风来,她说:“我回来之前和ryan提了分手,所以就没说”,停了一停再讲,“你之前不是也说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和穆阿姨讲?”
应允承不是不想讲,是他还不能。那天带李决回家的时候,进家门前他就有股冲动要不就这样直接讲了,那么多亲戚都在,应修严总不至于当场给他难堪。但一推开家门,恰恰是应修严亲自来开的门,他一看到应修严疲惫的面容和新冒出来的白头发就又忍住了,他不想贸贸然令父亲伤心。
应允承的人生总能选到最优解。在每一个需要做选择的关卡,他都有充足的资源和底气去选最好最漂亮的那个。他并不常摆出争取的姿态,吃相优雅,其实是因为他往往不太用费力争取,但这绝不意味着他野心不大。涂雅欣当初说要告别科研回北京工作的时候他很不能理解,涂雅欣自己是看透了,跟他说人总归是要tradeoff的,她当然也想继续泡在实验室,抓住机会发核心期刊,但她也需要一线城市的户口、未来甚至可能还需要学区房。应允承仍然很难赞同这个选择,他一直过的是的人生。
这一次也一样,他既不想让父母伤心,也绝不会牺牲李决,他要一个圆融的、每个人都开心的大团圆结局。
因此他只能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而在那之前他明白他需要做一些周转铺垫,第一个坦白对象选应修严还是穆云甚至也有讲究——谋划算计也许是基因里就有的,小时候去香港跟外公过暑假,他并不只是承欢膝下做个无忧无虑泡在玩具堆里的小童,穆启正那时候总让他读兵法,读不懂就硬读,反反复复读就好了,读完了就学下棋。下棋和兵法书里讲的道理,应允承后来逐渐都明白了。
他无法直接对着活人开口,只在灵堂里对着应宗阔的遗像跪了很久。亲友都夸他孝顺,是小辈里和老爷子最亲的。只有他知道他只是在请求原谅。如果说无法拥有正经的婚姻家庭、离经叛道地与同性同度余生注定是一种不孝与家丑,他不愿意改正,但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应允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太去注意听坐在副驾驶的江斯映在讲什么。他想人果然是会被环境影响的,他以前也可以和女孩子牵手接吻的,但现在江斯映只是坐在旁边说话他也会觉得太吵了。李决不是话多的人,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他们早上同路上班的车程中他总是戴着耳机开电话会,但即使轮到他发言,讲的话也十分简洁。
应允承尽可能收回注意力,于是他听到江斯映说:“其实我后来觉得,留在英国和去美国没什么区别,以前我只是待习惯了,总是不愿意去适应新环境。但你如果要是以后真的想留在美国,我转学或者重新申请其实也都是可以的。”
应允承错过了前半段,因而并不明白为什么江斯映的话头突然转到了这个怪异的方向,他把两边的窗户又升上来,尽可能让自己更集中,打断江斯映问:“你去美国干什么?”
“陪你啊”,江斯映稍稍还是有些脸红的,应允承刚刚不答她的话,她想自己的猜测恐怕是对的,应允承在电话里说的喜欢的人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看她也恋爱了所以编个假人来赌气,她想自己内心始终还是觉得应允承最好的,新恋情里觉得更开心,泰半是因为对方对她的喜欢表现得十分明显,这是她在应允承身边没有体会过的,但她很快找到理由为应允承开脱,应允承是王子嘛,光看各种指标,有什么人能比的上应允承呢?她不介意做付出更多那个,“我后来也想过了,穆阿姨其实说得对,我们……”
“我喜欢男人。”
应允承打断地直截了当,话讲的短,但足够清楚。江斯映没说话,羞恼地侧过头吐舌头对着车窗做了个鬼脸,她并不信应允承的话,也有些生气应允承竟然拿这样的蹩脚理由搪塞她。
应允承继续说:“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人,你的偶像的偶像,我喜欢的人,他叫李决,是男的。”
江斯映这次是真的不说话了,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车里安静了很久,过了三个红绿灯,应允承并不打算打破这尴尬,对着江斯映讲出来了,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后悔,反而后悔的是不该在之前和她的通话中模糊李决的性别,他早一点把话说清楚了,江斯映也不至于乱想。
在第四个红绿灯前停下来的时候,江斯映终于忍不住了,她眼眶里有泪水,“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家庭,婚姻大事我们都做不了主的。和ryan在一起我那么那么开心,但我也要和他分开啊,我爸妈是不可能同意我找个外国人的。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
“我跟你不一样”,应允承说,“再难再不可能我也是认真的。”
他们之间这种不太融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推开包厢门,荣景攒的局总是人多,虽然里面一派热闹,但大家见了应允承也不好贸贸然招呼开玩笑,毕竟都知道应家老爷子刚刚办了白喜事。有几个要来打招呼的,却看他和江斯映都冷着一张脸,江斯映还眼眶红红,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随便点点头又走开了。荣景不停地给江斯映做表情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