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心里猛地一跳。梁安寺前的旱桥!
谢朝未定都圣京时,京城规模远不如此时广阔。如今被圈在城门内的梁安寺曾位于城郊,有河道环带而过。太宗皇帝修筑新城时,重新规划城内水道,梁安寺前的河道就此废弃干涸了。然而,河道上的那座桥,是天下名僧明慧禅师化缘所建,无数信众慕名而来瞻仰祈福,一直不曾拆除,逐渐就成了一座旱桥。
那可是一座足有两丈高的桥,衣飞石若猝不及防摔下都容易受伤,何况闺中弱质?
衣飞石急切进门探望,曾经活泼爱笑的少女头上缠着白纱,已经被鲜血染得湿透,满床鲜血滴滴答答,脸色白得像是最上品的宣纸。她眼神涣散,神志已迷糊,奄奄一息地躺着。
在旁忙碌了半天依然没辙的大夫摇头:“哎,老朽无能。”
衣飞石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血榻上的原明娇:“三娘子……是我,衣飞石。”
原明娇无力地想要看他,气息渐低,缓缓合上了眼。
“小、小姐!”丫鬟扑上来尖叫。
大夫上前摸了摸鼻息,叹息道:“客人节哀。”
衣飞石看着原明娇摔得一塌糊涂的尸身,一把救过小厮,拎到房外问:“你说你家小姐是被人从桥上推下来的?”
“对,少将军!小的和小彩都看见了!是那臭婊子故意挤上来,趁着我家小姐不防备,一掌推在我家小姐背心,生生推下去的!少将军,我们小姐死得冤枉!你得替小姐报仇啊!”小厮跪在地上不住哭泣,满脸抹泪。
“你可认得凶手?”衣飞石问。
小厮不住点头:“认识!认识!小的本来抓住她了,可是当时急着去背小姐看大夫,被她溜走了。这是小的从她身上抓下来的玉环!”小厮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环,交给衣飞石。
衣飞石详细问明了当时的情况,推原明娇的女子是何模样装扮口音,小厮就愤愤地指说:“少将军!此事必然是王姨娘指使人干的!前几日她想将我们小姐许给娘家不成器的侄儿,被我们小姐一口回绝,她便怀恨在心,说要我们小姐好看!”
衣飞石将玉环收在怀里,说:“先替你家小姐收殓,此事我来查。”
原明娇被推下桥也不过半个时辰,衣飞石随时中军副使,却不可能为私事调用兵马,先调了衣尚予留给他的二十四骑在梁安寺前查问目击者,想想又去长公主府调了家丁来帮忙寻找凶手。长公主府的家丁也都是军中退伍的老兵,伤残得不甚严重,个个都很老练。
梁安寺本就是京城很出名的佛寺,平日在此摆摊市货的小贩不少,刚才发生了坠桥事件,所有人都还在议论纷纷。衣飞石差人查问,居然就有人给他指了方向:“那边那边,我看见那女子带着丫鬟往那边跑了!”
……
卫烈小心翼翼地向衣飞石回禀:“二公子,此事恐怕和……”他指了指皇城。
“荒谬!”衣飞石第一次冲着袍泽兄弟发怒,“你若说此事与陛下有关,就拿出证据来!”
“公子,据兄弟们查证,那女人乃是教坊司官妓,平时根本不烧香礼佛,连东城都不曾去过。她与原家没有半点儿干系,绝不是原家侧夫人所指使。平白无故就在今日出门,恰好在桥上遇见了原三娘子,顺手就推下去……这哪里说得过去?必然有人支使。”卫烈道。
“不要信口揣测。去查。”衣飞石冷静地说,“不要害怕,把人提出来查。”
“那若真是……”卫烈指了指天,“支使,咱们上门捉人来问,可就……”
“不会是他。”衣飞石很肯定。倒不是他有多信任谢茂的节操和人品,而是从皇帝中旨杖毙御史来看,谢茂根本就不在乎脸面。他要真想吃醋杀人,上门的应该是羽林卫,而不是暗搓搓地指使一个教坊司的妓女去背后推人,这作派也太可笑了。
“就算是他,他敢杀人,难道还怕被我知道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衣飞石可不觉得自己在谢茂心中有多重要。真重要,皇帝会晾着他大半个月也不来看一眼?
卫烈顿时觉得二公子说得也对。这要真是皇帝喝醋杀人,只怕正想给公子知道,不然这醋不是白喝了吗?今天有原三娘子,明天保不齐就有方四小姐,杀鸡儆猴,也得清清楚楚杀在猴子面前呀。
卫烈果真出门,去教坊司把那涉事的官妓拖了出来,挥着鞭子讯问。
那官妓先是不肯承认推人,被抽了一顿鞭子,改口说桥上拥挤不小心推了一把,卫烈再逼问,她就咬死不肯改口。到底是教坊司里挂了号的人,弄死了也不好交代,可问不出来究竟,二公子那里更没法儿交代。
卫烈发狠道:“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原三娘子,你若老实交代,我们只找幕后之人讨公道。你若不肯说,——”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被抽得满身是血的女子,“你这等官妓,打死你要吃官司,艹死你呢?老子二十多个兄弟,天天来找你撒钱,你能挨上几天?”
谢朝教坊司中官妓皆是犯官罪奴之女眷,最最卑贱可怜之人。这官妓听他威胁,终于忍不住哭道:“便是我嫉恨她青春年少,无忧无虑,是以杀她!”
“还敢胡诌!你平日从不烧香拜佛,不出南城,何故今日往梁安寺一行?”
“我想去便去了,哪有什么原因!你从前不吃肝子,今日吃了,你为什么要吃?”
“老子看你这婆娘是不想活了我艹!”
卫烈上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