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现,傍晚的果林树丛间, 依稀零星的光点已不带亮色, 林中的暗色比林外浓郁许多许多。鸟儿归巢, 扑翅鸣啼, 枝影窸窣, 落叶纷纷,愈发衬得林中对望而立的那两人形感孤寂, 相顾难言。
半晌又半晌,打破这孤寂静默的, 是那一道熟悉得过分的声音, 来自一个熟悉得过分的人,以及一副熟悉得过分的表情。
“看够了没有?有话快说!”
支走人清了场, 耿秋月便等着袁少安开口。谁想这人非但没有动嘴的迹象,反倒盯着她瞧个不停,那眼神, 实在令她很想发火。可是可是,她又实在发不起火来。
少安并不理会对方的强势骂言, 深深吸一口气, 张口问道,
“你的眼睛肿了, 是不是回去哭鼻子了?”
“要你管!”
二人仍是习惯三句两句吵上嘴,不论她们眼下处于哪一种情况,哪一种心态。即便成了,即便散了, 这般,依旧是她们相处最为舒服的方式。
少安也不愿把自己整得苦大仇深,清清嗓子,以轻松平缓的口吻,将肚子里的话统统倒出。
“你肯定奇怪我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为啥扮成男的长这么大。唉!其实压根没几个人知道我的事儿,连我爹都不知道。这么说吧,实际上就是因为我爹,我骗的就是他……这是我爷爷n_ain_ai出的主意,我娘和我这么多年守着这个秘密,也真累得很。”
“……”秋月默默听着,不动声色。
“你也知道我爹的身子不好,这个秘密都是为了瞒着他,让他没那么多烦恼心事好好静养,多活几年……而且要不是我当成男丁养大,能接手我们家的产业,袁家这会儿都不晓得是哪样的景儿了。算了跟你说也没法理解,你只要知道,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瞒着所有人的。”
“我管你有啥苦衷!既然是女的,就不该随便出来招惹女孩子,你这是害人害己不懂吗?”秋月气急,一想起之前这个死人总是来调戏她,撩拨她,就想揍人!
她怎能那样?那些事,她如何能做得那般坦然?
“啥叫随便招惹女孩子?我没有!”
“你意思是我和彭春儿不是女的?”
噗——
一口老血,咽不下去喷不出来,袁少安的脸都绿了。少安也有自己的高傲,怎能让她也放在心上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如此不堪?
“我跟你说耿秋月,我当初对春儿,是认真的!对你……后来也是认真的,不然我干嘛告诉你这事儿?就是不想继续骗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是吧?!袁少安,你不害臊吗?骗了人就是骗了人,还有脸来求我原谅?你说你是认真的,认真啥?你跟我说这些是啥意思你说?”
“……”
这个女人,与彭春儿的确不一样,太不一样。袁少安闭闭眼,哈一哈气,凑上前去,在对方警惕后移的怔忪间,再进一步,
“我的意思很明白。首先,我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我俩的事儿,我认真的给你道歉,是我不对。但是这事儿真的关乎我爹的生死,我和我娘都不敢冒这个险暴露我的身份,希望你能发发慈悲,别把我的事给其他人说,谁都不行。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我确实喜欢女孩子,我……我中意你,想追求你。”
“想追求我?笑死人!袁少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觉得我会答应跟你好吗?你以为我看上你了非你不嫁吗?我好端端的干嘛跟你一个女人在一起?”
耿秋月毫不留情,此等嘲讽娇骂,狠言狠语,换做是从前,袁少安能拿出百十种方式,一句一句给怼回去,能占多少便宜是多少。可这一刻,这些话,从未有过的刺耳心酸,刺破她一双耳,酸了她整颗心。
然而即便再心酸,袁少安依旧不愿把自己搞得太狼狈,不愿她与耿秋月二人的气氛现出沉重之感。
“为啥不跟我在一起?我哪里不好?你心里也有我不是吗?”
“袁少安你够了!我和你已经解除婚约了,我耿秋月不愁嫁不出去,没有必要跟着你这个骗子!还要我跟着你一块儿骗人?你脸皮得多厚?”
依然是不留情,倔强狠厉的一字一句,怼得袁少安哑口无言,无力反击。顿了半晌,少安才重新整理好思路,她听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了,即使是气头上的言辞,耿秋月也并未否认过一句:我从来没看上过你。
那么可以肯定,她的心里有过你,抑或者,她的心里还有你。
想罢,袁少安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抬起头,长长舒气,竟是觉得这越发昏暗的果林四周瞬间又明亮了起来。
她们皆非一般人,她耿秋月霸道高傲,她袁少安,又岂是软扑扑的小绵羊?
“好啦,别说了!我保证你会收回这些话,咱俩一定是会成亲的!要不咱们打个赌?”
“谁要跟你打赌?还成亲,袁少安你简直病得不轻!谁给你的自信?信不信我回头就答应别家的提亲?!”秋月不服,十万个不服。凭甚么,都这样了,眼前这个死人还能泰然自若,对她二人之事坦然到就像是,啥事儿没发生过,坦然到,就好像她没骗过人,坦然到,就好像她耿秋月的讨伐抗拒纯属多余之举……
呵呵呵,耿二姑娘你莫不是忘了,你才解除婚约恢复自由身,还与前未婚夫有着剪不断的纷乱纠缠,哪家不怕死不嫌麻烦的愿意这时候往上赶?
虽然自小不对盘,少安对秋月还是了解的。以她耿秋月的x_i,ng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