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姬侯没有上朝,而是在谷园召见群臣。
谷园是姬国国君设在城里的唯一一处园林,这里轩亭廊榭,曲水流池,还有白鹤锦鸡养在园中,它们也不怕人,就与行人一起,漫步而行,甚是得趣儿。
园林中临水的最大的一处轩厅中,姬侯、三公,还有一位身着月白色道服的中年人,正漫饮轻谈,旁边还有乐师抚筝,意境十分幽雅。
这位中年道人长发披于肩上,无冠无髻,星目月眉,道骨仙风,腰间系一只紫皮儿大葫芦,意态显得十分慵懒,这人正是天下闻名的西极海叟,姜飞熊姜道人。
论农事书、天下舆图临摩版、陈子兵法,就放在他的面前。姜飞熊已经将这三样东西一一看过,心中不禁暗自惊讶。
这怎么可能?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他如何能写得出就连侍弄了一辈子庄稼的老庄稼把式都总结不出的这样一部农稼心得?
这少年出自姬国,未曾走遍天下,也不可能走遍天下,他又是如何绘制出这样一副无比详尽的天下舆图?尤其是那部兵法,就连姜飞熊看了,都不禁惊叹为神物。
姬侯得此三宝,于其争得天下将如虎添翼。
莫非这陈玄丘……
应该不会错,只有来自那儿,只有那儿派出来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这样的才识!
可是,我姜飞熊就是那儿派出来辅佐姬侯,重启天命之轮,再造人间世界的那个人啊,为何又出了一个陈玄丘?而我竟对此一无所知呢?难道,是那儿的某一位,想夺取此中的大气运,暗中做了手脚?
一念及此,姜飞熊面上虽是淡然,心中却顿觉棘手。
他嫉妒么?当然不嫉妒,他不嫉才。
人间富贵,并非他所求。
他乃应运而生的一位修道之人,他所谋的乃是大道功德。
他早就知道,在这改天换日的大事件中,未来将有无数异士奇人参与其中,其中道法神通比他高明的不知凡几。
但是,无所谓。
你有你所求,我有我所求,我求的道,不是你们的道。
西极海叟,是“行道人”,唯一的一个“行道人”。
他是代天行道,主持人间变幻的代表。
陈玄丘的本领他不羡慕,也不嫉妒。他只是觉得,以陈玄丘如此见识,绝非凡物,很有可能是来自那个地方,但是从那里秉承天意而出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不该再有第二人。
这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那儿的几位认为我做事不力,有意派人取而代之?
姜飞熊顿时有了危机感,这个陈玄丘,他想见一见。
只要不是来自那儿的人,便有通天本领,姜飞熊也会扶保他功成名就。
如果是来自那儿的人,就是阻我大道、截我气运之人,无论如何,也要杀了!
想到这里,杀气在姜飞熊心头一掠而过,但他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微微笑道:“以此子本领,纵只一人,不亚于一支千乘之师。如今他竟能为姬侯所用,足见天意归属了,姜某为姬侯贺。”
“哈哈哈,同贺,同贺!”姬侯也很开心,这三宝,给他三座大城也不换。
昨日,岐山有凤鸣于空,这个吉兆如今已经飞快地向姬国其他地方,以及其他诸国传播开去。
今日这最后一题,特别容易回答,对于陈玄丘而言毫无难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已命人做好一切准备,甚至安排了最好的裁缝去了岐山,目测了陈玄丘的身量尺寸,替他做好了官袍。
今晚谷园聚贤宴上,他就要当众拜陈玄丘为少师兼宫尹。
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所经之处,正在游园的,伫立攀谈的,池边垂钓的,花下小酌的,立即纷纷注目过来。
一瞧骑士背上三面红色小旗迎风猎猎,大家顿时晓得,这是姬侯派在岐山等讯儿的信使回来了。
虽然大家都晓得今日这一题已不可能再有令人叹服佩服之处,因为天下诸侯有八成本来就认为天子庇护、看重奴隶,这是倒行逆施的昏聩之举。
人人都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还能写出什么新花样来?
但是……以陈子之才,也难说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别辟蹊径,把天子的过失抨击的在这些奴隶主的角度,帮着他们在分析。
陈玄丘在帮他们算账,在告诉他们,如果废除奴隶制度,他们将得到远比从前在人群后面,对这异乎寻常的平静感到有些疑惑:应该是念完了吧?为什么没人鼓掌喝彩呢?
姜飞熊目光微微一扫,见众人神态各异,不禁微微一笑,鼓掌叫起好来:“好!好啊!这个陈玄丘,才学固然出众,见解尤其独到,姬侯能得此良才,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姬侯殿下,今晚的聚贤宴上,姜某想见见这个年青人。”
姬侯诧异地道:“飞熊先生,这……难道你刚刚没有听见他写的东西?”
姜飞熊微微一笑,向前倾了倾身子,对姬侯低声道:“殿下,一人之才学,高就是高,低就是低,是无人可以改变了。但是一个人的志向品格,却只在一念之间,旦夕可变呐!”
姬侯一听豁然开朗:“不错!寡人真是糊涂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心志尚未成熟,yù_wàng倒是炽烈。他想要什么,寡人就给他什么,还怕不能驯服这匹千里神驹吗?”
想到这里,姬侯欣然站起,朗声道:“此番文选第一,非陈玄丘莫属。寡人就此判定,此番岐山选士,贤才共一百九十二人,陈玄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