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叶鸯重复一遍,“我带你来此处,确有其他目的,你若心有不满,即刻离开便是,我不拦你。”
说完这番话,他便往后倒去,不等江礼回答,自顾自阖眼安睡。江礼愣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剜他一眼,系好衣带跳下床,匆匆洗漱完毕,抓起佩剑夺门而出。他走得急,忘记拿走行李,叶鸯掀开帷帐一看,发现他的包裹还好端端在桌上摆着。
叶鸯换身外袍,打着哈欠去洗脸,在水池子旁边遇见了方璋。方公子脸上多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叶鸯来到他身后时,恰好看到他拿着清双的粉往脸上抹。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居然被他拿来遮掩面上掌印,也不晓得该说他什么。
“造孽哟。”叶鸯“噗”地吐出一口水,笑道,“又挨揍啦?”
“和你有关系么?问问问,一天到晚光知道问。你眼瞎吗,不会看吗,我若不是挨了打,难道是摔出个巴掌印?”方璋心有怨愤难平,叶鸯这一问,恰将他的怒火引燃。星星之火,转瞬形成燎原态势,裹挟着狂风直扑向叶鸯面门。
叶鸯毫不心慌,随意接下他这一拳,道:“你要是敢动手,我立马倒地不起。等师叔来了,看到你欺负我,你另外半张脸也得肿着。”
方璋“呸”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料理脸上的红印。
过了没多久,方璋又问:“你跟那小子怎样了?”
“能怎样?你看到我们怎样,我们就怎样。”叶鸯回答。
“你可真有意思。拉他北上的是你,如今把人赶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打什么算盘,能不能与我说个清楚?”方璋一手托着圆镜,一手蘸粉涂抹,感觉脸颊上那个巴掌印不是很明显了,于是放下镜子,满意地点点头。
“谁赶他了?吵嘴而已。他连行李都没拿,也不是决心要走的样子。”叶鸯不甚在乎,蹲在水池边上洗手。洗着洗着,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细细一想,顿时见了鬼一样瞪着方璋,厉声道:“你偷听?!”
“我没偷听。”方璋皮笑肉不笑,伸手指了指客栈三楼的某间房,“他把你师妹带走了。”
“……”
叶鸯机关算尽,却未算中江礼会带着妹妹一同外出。
这小东西。
他按按额角,霍地起身,扭头便走。方璋随之站起,把镜子和粉包往怀里一塞,跟着他出了正门。
已有段时日不曾出现的白鸟拍着翅膀,歪歪扭扭地朝叶鸯飞来,围着他喳喳叫唤。叶鸯随手一戳它的小脑袋,它便拐了个弯,向客栈西边掠去。
“走,带你见鬼。”叶鸯解下佩剑,提在手里,紧追上前方的白鸟。方璋不明就里,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仍旧随他前往。
可是,这光天化日的……哪儿有鬼?
☆、第88章
白鸟渐渐飞得慢了,紧随其后的两人亦放慢步伐。飞在高空的鸟儿时不时折返继而盘旋,这是它预料到危险时的习惯。地上两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它,最后它飞越树梢,纵穿一户人家废弃的小院,停在了爬满绿叶的墙头,不紧不慢梳理起羽毛。
隔墙之处传来人声,其中一方正是江礼,他与某位不知名的来客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好嘛,这小倒霉蛋。和这个吵完,又得跟那个吵。叶鸯刮刮鼻尖,搬来石块,悄悄爬上墙头,借着树冠的遮蔽,于白鸟身旁悄悄露出双眼,窥探着墙那头的一举一动,方璋学着他的模样,也藏身在绿叶之下,暗搓搓听墙角。
尽管叶鸯早有准备,但当他真正看清站在江礼身前的那人时,仍免不了惊吓。夜里藏在树上偷看他的中年女人,千真万确就是大太阳底下站着的这个。她果真不是鬼,兴许她也没有装神弄鬼,而是伺机而动,想要捕杀她的猎物。
叶鸯才冒头没多久,中年女人的一双眼就转向了他这边,随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江礼看见她笑,面色微变,把妹妹护得更紧,下意识唤道:“娘亲……”
“住口!”那女人闻言大怒,抬手便是一耳光,“事到如今,你还想为那小畜生求情?”
小畜生?!叶鸯几近窒息,险些晕厥。他鲜少听到谁对他如此直白地展露恶意,江州是第一个,江州的妻子是第二个。
……也许自己应该庆幸江礼不曾被家族同化,毕竟他们南江,一个个都跟北叶有深仇大恨,恨不得把那多年前侥幸逃脱的余孽挫骨扬灰。叶鸯缩缩脑袋,扫视江礼一眼,发现这孩子脸上的掌印红彤彤的,跟一枚血手印似的,登时万分心痛,甚至想代其受了那份罪。
要不是他故意刺激江礼,令其一怒之下离开客栈,江礼也不会被亲娘逮住,平白挨一次打。拿江礼做诱饵,叶鸯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点儿心痛收在内部,并未暴露于外,否则方璋发觉叶鸯的差别对待以后,定会不顾大局,先扑上来与之扭打。
不过,他扑不扑上来,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江夫人何等机敏,早就发现树冠下面藏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叶鸯的长相,她必然清楚,方璋的身份她清不清楚,那还两说。叶鸯稍微动了动脑袋,对方璋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像乌龟沉入水底般静悄悄离开墙头,躲到了墙壁后面,白鸟喳喳叫两声,跟他去了一个地方呆着。
叶鸯探手抓住一根长枝,借力跃上墙,穿过繁密的枝叶,坦然与江夫人对望。江夫人周身杀意未尝收敛,见他竟敢出现,怒火更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