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要知道叶鸯打甚么主意,大概会脸红到脖子根儿。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叶鸯眼前立马浮现出江小公子满脸通红的模样,登时扶住栏杆,哈哈大笑。他笑出了眼泪,笑到肚子都疼,而引他发笑的那人从他身后路过,看他一眼,嘟哝道:“又笑什么?莫名其妙。”
好罢,好罢,莫名其妙就莫名其妙。待他以后反应过来了,谢谢别人还来不及。
叶鸯擦干眼角笑出的泪,按住酸痛的腹部,缓了好久,才能直起腰。
春日已至,巫山的水变得活泼。好几场雨落下来,这地方冷了一阵,又开始热,天气反复无常,好像小孩子的面孔,变化多端,叫人难以捉摸。
今天也在下雨。叶鸯坐在栏杆上,双腿悬空,侧着身子透过那巨大的窗口看雨丝。雨丝绵绵,如针,如线,密密的,凉凉的,打在窗框上,浸得木料也湿润。叶鸯的眼睛被雨水沾湿,他歪歪脑袋,觉得巫山的雨天仿佛少了些东西。
哪里少了东西呢?
——对了,巫山光下雨,没有闪电,也不打雷。巫山的雨安静,但也许只是今年的雨安静。这一年来,各地的天象都异于往常,叶鸯记得自己昨儿好像问过清双,她说巫山下雨亦是要打雷的,不过今年有些奇怪罢了。
它安静了好,安静了好。叶鸯巴不得它安静。大雨和大火构成了他今生最不愿碰触的记忆。人都说烤火舒服,饮水痛快,然而火也好,水也好,都必须有个度,一旦超过那限度,它们所带来的就不是温暖安逸,而是无穷无尽的痛楚。
那种痛,叶鸯已受够了。
他不喜欢下雨天,可他仍是在看雨。
天总落雨。
他的心里也总有一场雨。
叶鸯呆呆地看着,耳畔突然响起叶景川的声音。师父不在,已有将近三十日了,而在今后的这一年间,他又将孤独寂寞地看多少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