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子,别来无恙乎?”江州抬高伞面,招呼着叶景川,目光在他脸上悠悠转了一圈,又落到他背后那孩子身上去。这孩子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江州稍作思量,认定他是叶景川藏在无名山中的大徒弟。
他这徒弟来得蹊跷,江州迄今不知,他当年是从何处捡来了个半大孩子,养在山上。叶景川其人,江湖扬名已久,他的脾气,江州略有了解。他平素鲜少发善心,总不会是在道旁遇见个乞儿,随手带回无名山,那孩子必定大有来历。
这时,发觉他们二人姿态亲密,江州似有所感,笑意渐敛,冷声问道:“终身不娶,莫不是为了这孩子?”
“是又如何?”叶景川反问,“纵然是金屋藏娇,又碍到了谁的眼?”
已很久无人将话说得这样直白了,此语一出,两厢静寂,连叶鸯都讷讷无言,不敢出声。江州神色阴鸷,步步逼近,叶鸯抬眼,见他狠狠瞪着自己,怒气霎时间被激发,眸光一冽,险些脱口而出反骂回去。不知名的老匹夫,居然拿这般眼神瞧他,鬼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地招来个怪人!
江州行至近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竟是顷刻间转到叶景川背后出手,直击叶鸯天灵。叶景川对他此举早有防备,登时回护,叶鸯却未如两人所预想那般匆忙退避,反自腰间抽出短匕,迎上江州。江州本不畏惧他掌中兵器,奈何叶景川不容小觑,霎时收了攻势后撤,那衣袖动得比人要慢,生生被割裂,又在几道雪亮刀光中变作了碎片。
原以为真是金屋藏娇,没想到这小子不软,竟会咬人。江州静静审视叶鸯,心中百转千回,瞬息之中变幻无数念头。叶景川的徒弟,着实比同龄人强上一些,但从未有人传过他的名声,是他不愿扬名立万,还是他师父不欲让他卷入江湖纷争?
“……”
浊世多奇人。
江州略有感悟,未多纠缠,拂袖而去。
“你随我进去罢。”待到江州身影全然没入雨中,叶景川复开口,“等买到了,便回家。”
叶鸯应声,随他入内,又好奇地回首望去,想着那怪人是何身份。
回了家中,雨将停歇,叶景川要煮饭,要喂饱二人肚子,却放心不下徒弟,于是命叶鸯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侧。叶鸯横竖无聊,便当真跟着,跟了没一会儿,觉得自打在街上见过那人之后,师父就忽然古怪得很,不免担忧,悄声询问:“你怎的了?山下那人有多可怕,至于你吓成这副模样?”
叶景川正要开口,眼前忽地闪过塞北雪山上四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转瞬之间,塞北白雪又变作笼罩北叶的一片炽烈火光。呼吸不禁停滞,想说的话哽在喉头,难以吐露。
摇头示意他无需多言,慌里慌张用过膳食,心不在焉地刷洗碗筷,不留神摔裂只碗。弯腰去拾碎片,指尖不慎划到尖锐处,立时渗出鲜血,血珠滴在洁白瓷片上,红艳艳的煞是显眼。叶鸯目睹这一切,又惊又怕,唯恐他再划出一道伤痕,连忙扑过去紧紧抱他,迭声说着:“你且停一停,你且停一停,那碗又不金贵,坏了便坏了罢!究竟发生何事,教你魂不守舍,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说与我听的吗?”
“亏得今日下了山。”叶景川抬手抱住他,却是自说自话,全然忽视他的询问。
叶鸯怔愣一瞬,柔软的吻便印上来,师父轻轻拍着他的背,吻了一会儿,又放开他,嘴里说道:“近来雨水多,不太方便,不要再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