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缼随风而动。未及束缚的发梢,轻若鸿毛的无规则起伏,偶尔的覆了他的面庞一角。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浑身缭绕的气质的牵引,刀削斧砍似的凌厉线条,勾勒出的是一副精干的模样。“你果然,是来到了这里。”
“你来了?”顺势望去,枯树之下,难得的还算的干净的一片几丈见方的干净。在这满目惨淡的地界,倒也算是另类。
青坟小冢,有些弯弯扭扭的“端木”二字,有点像是小学生的杰作。还来不及褪去对这并不熟悉的书法的领悟,只是,一笔一划,入木三分的好似要将全部的气力给融入进去,矛盾的认真。
面前,是那个身着墨衣的汉子,丝毫不嫌弃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墓碑。
啥?
墓碑,写错字儿了吧?
不,没有,隔了一层肚皮的人心,即便是最好的心理大师,也未必能够真正的栓释的清楚。只见得他,手环着半曲的膝盖,似乎,是在永葆着自己,妄图去汲取一点,此间最缺乏的温暖。
“是的,我来了。你,一点没变。”葛青山说道。
“为何要变?弟子讨厌变故,记得第一次来到京都,就是这儿,师傅从死去的难民堆中,挖出了侥幸好苟延残喘的弟子和雪花。弟子便是在此重生,还跟着师傅学了武功。弟子在京都的全部的记忆,都在这里。爹娘……也在这里。这里,是苓岚这座城,唯一让弟子心安的处所。”一字一句,带着纷飞的记忆,突兀的沉重。
葛青山忽然的,垂下了眉头。“明明说了要离开,为何,还留下不肯走?”
“不知道,或许只是执拗的想,再见你一面。”
“师傅来了,可是结果,未必会合乎你的心。”
“你是奉了那个人的命令来的?”
“是。”点点头,不可置否。
“什么命令。”
“杀你。”
呲……
一阵冰凉的抽气声,就好像是正烧的发红的烟头,突然的落在了毫无防备的皮肉之上。
条件反射这个词汇,总是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受不了任何的束缚。偶尔的一个不经意,便是连累全身的肌肉,突兀的紧绷一线。“果然。”
“主子说,你若不死,他心难安。”
“哼,师傅你是最懂弟子的人。明明知道,弟子去那儿是因为什么。”
“师傅知道,是他对不起你,你最不允许他人触碰的,便是雪花。然而,他是师傅的主子,师傅必须保护他。不论他是对,或者是错。”
端木雪赐大幅度的倾斜着皓首,将脑袋全部的重量担在了肩头一侧。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去看世界的时候,心,该是怎样的徘徊?“保护那样的一个人,不觉得很可悲吗?师傅打算,为了他,杀了弟子?”
“师傅的命是他的,由不得自己。”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单手扶地,缓缓的立起了身子。
七尺有余的身高,因了站立而显得格外的高大,斜拉起一道长长的影子,蔓延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只属于晚上的墨衣,在这一刻并没有生出多少的原本该有的惹人厌恶。干练,利落,是他最好的标签。
“对不起,师傅,让你一只左手。”
“不用,你我之间,本该有一战。你说过,眉峰剑,从来只有一人。”
“是,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的快。”
“答应弟子一个要求。”端木雪赐说道。
“说。”
“若是我战败,替弟子照顾雪花。他,是无辜的。”
“不用说,师傅也会去做。”
“弟子不忍他看见你我这一幕,所以若弟子战败,你知道该在何处找到他。”
“恩,知道。另外……”短暂的耽搁,似乎是在犹豫着,是否要诉说些什么。“师傅,也有一个要求。”
“嗯?”
“知道你,是一个武学的奇才,师傅沾染了朝廷的束缚,是毁了这个名头。武者,本该是天边翱翔的雄鹰,无拘无束。只是师傅,不配这名头。”
“师傅。”
“若是师傅战败,替师傅扛下眉峰剑的名号。飞蝗,本该是出现在江湖。”
心,不自觉的嘎嘣了一下。“师傅,又怎么会败。”
有人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谁又知道,青既是出自于蓝,那么注定了他和蓝之间有莫大的距离。若不及他,怎会学他?
何况,青,未必舍得胜过蓝。
“师傅相信你,可以。竭尽你的全力吧,师傅,可不是好对付的。知道你练剑这么多年,为的,便是这一刻。”右手伸直,离腰两尺。
五指一张,一攥。
便是突兀的从衣袖中窜出了一条银蛇,银光闪烁。
嗡,
似是活了一般的,上下左右,急速的震动。发出,类似从野兽的喉咙深处窜出来的危险的低鸣。
端木雪赐的瞳孔,忍不住的一阵紧缩。“得罪了。”
手中却也不满,同样的动作,祭出一抹银线。
其声呜咽,如哭如诉。
嗡声震耳,同门相见,好似是一个模子里面刻画出来的彼此。
就好像是一山里面的二虎,分明儿时甚至可能在一块儿嘻嘻。然而,骨子里面潜藏的傲性,再见,却是恍若仇敌,分外眼红。是对属于自己的领地的告示,是对擅自靠近的愤怒,是对那个有可能匹敌自己的对手,打着心眼里的忌惮。
无数的种种,如同屋檐下蜘蛛网,横着,竖着,新织,旧补,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