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张大人的人,原先也只是个小官,属于没人管的那种,没有实权,也没有话语权,接触不到平江的核心政治群体。
如今平江落入了反贼手里,他却反而有了施展的机会。
张大人冲小吏笑,他起的早,此时手里还拿着妻子亲手做的炊饼,里边是肉馅,边走边吃,勉强混个半饱,他今日可不敢吃太饱了,不然议事的时候肚子不舒畅,那可实在不雅,还有轻慢之嫌。
小吏闻到炊饼的香味,馋的咽了口唾沫,他早上就干啃了一个馍馍,原本以为饱足了,闻到肉味又馋了。
“不知是哪路神仙过来。”小吏吸溜了口水,有些奇怪地问,“竟叫大人们与我们都去。”
哪有官员和小吏同处一室议事的道理?那也太不讲究了。
张大人呵呵笑道:“高邮的南菩萨如今到我们这儿了。”
小吏:“那可不得了!”
他们都听说过高邮南菩萨的名号,百姓中间传的厉害。
稍愚昧些的,真心实意的认为南菩萨是神仙。
稍清明些的,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手段,但清明的不会说出去。
于是愚昧的就更加愚昧。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古人中间,其实也有无神论者。
但也只有熟读诗书,思想觉悟高的人才又可能成为无神论者。
普通百姓是不可能的。
小吏兴奋地说:“听说那南菩萨能保佑男子建功,我在家里供了神像,如今真身来了,那更得好好磕几个头。”
张大人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众人皆醉我独醒有什么趣?还不如一起醉。
小吏转头一瞧:“那不是郑大人吗?今天是刮的什么风,竟把大人们都刮来了。”
这郑大人是出了名的滑头,正事不干,不愿意得罪人,圆滑的要命,跟以前上官贪污,他当应声虫当的挺美,后来上官倒了,去做别的事,又跟同事打成一片,把自己的事推给同事做,每天也就是去应个卯,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
基本上,他是能逃就逃,说好听点是不贪图功名利禄,说难听了就是不愿意担责任,肩上承不起担子。
说是佞臣?巴结上司的唯一手段就是拍马屁。
说是纯臣?他又能不干就不干。
郑大人这三个字一说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谁,哪怕当官中间姓郑的不止他一个。
张大人继续乐呵。
看到小吏不解的表情,张大人才给他答疑解惑:“今日晨会,南菩萨要来。”
小吏瞪大眼睛,嘴长得可以吞下一个拳头,他憋红了脸:“今日就来?我,我都没换身新衣裳!哎!我这会儿回去还赶得及吗?”
张大人看着他。
小吏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我又糊涂了。”
所谓的晨会,是陈柏松接管平江后的新规矩。
官员们要在晨会上汇报前一天的工作,自己做了什么,总结出了什么,需要分析和帮忙的有哪些。
这样的方法确实行之有效,官员们没法打嘴炮的,只能老老实实的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毕竟旁边还有小吏记录。
这些记录最后都要汇总到林渊的案几上。
朝廷虽然倒了,但他们这些朝廷命官还是要吃饭穿衣,奉养父母,养育子女的嘛。
张大人看了眼走在不远处的郑大人,心里也不是没有羡慕。
人人都说郑大人是个奇怪的官,但又不得不承认郑大人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好吃懒做竟然能被他弄成个人标志,也算是一个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