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他——”
心中莫名腾起隐约预感,宋戎心头一跳,才要开口,却已经被宋执澜淡声打断。
“皇叔要护着他,好,朕可以暂时不将他下狱,但死罪却免不得——他的罪状皇叔也都听见了。抛开私情不论,陆璃已然千夫所指罪不容诛。朝堂之上罪名已定,君无戏言,朕不过刚即位,还不敢做出尔反尔的昏聩之君。”
迎上宋戎看着自己仿佛什么怪物般的错愕目光,宋执澜心底越发生出些近乎荒唐的苦涩自嘲,轻笑一声,转身离去,语气愈发凉薄。
“既然皇叔这么想陪着右相,那就一直陪在这里罢……”
宋戎神色骤愕,才上前一步,兵戈铿然出鞘,御林卫已经沉默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与陆璃,居然就被留在了这处僻静y-in冷的偏殿之内。
“皇上——”
隐约感觉到对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极重要的事,宋戎推开兵刃疾步上前,却又被为首的御林卫持剑拦住:“君命难违,还请摄政王行个方便。”
“宋执澜!”
怒气终于再压制不住,宋戎一把攥住横在面前的锐利剑锋,目光如电,落在因为被叫出名字而忽然驻足的少年天子身上。
“你现在狠得下心,就不怕将来会后悔吗?”
身形蓦地一颤,宋执澜缓缓挺直身体,脊背已经锋利成一柄伤人伤己的利剑。
“都已经做了,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像是急迫地想要逃离什么,少年天子匆匆拂袖而去,再没回头。
御林卫忠实地执行了皇上的命令,森严的驻兵转眼将偏殿围得水泄不通。
宋执澜在殿门口立了半晌,激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归于平复,眼底却已一寸寸彻底黯淡下去,颓然回身,目光忽然微凝。
陆璃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靠着门沿望过来,也不知道已将这一场闹剧看了多少。
刚趁对方不备把人敲晕了过去,宋戎心里一慌,再没了面对少年天子时的凌厉气势。忐忑走过去,做好了准备面对陆璃的质问谴责,抬头迎上那双清凌眼眸,心口却怦然一跳。
那双眼睛里,居然掠过了极清浅的笑意。
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依然像是在昏暗的偏殿里投进了一缕明亮的光线,眼前人影同十三年前那个跨马游街的少年恍惚重合,叫人心口酸楚滚烫。
“右相——”
目光匆忙躲闪开,忽然就忘了方才的激愤痛惜,忘了眼下的荒唐处境,满眼满心都只剩下那个明亮的笑意。
威风赫赫的摄政王局促得几乎同手同脚,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当年那个生涩稚拙的少年,微抿起唇角,含混着低声开口:“右相笑什么……”
“想不到堂堂皇叔摄政王,居然也会一意孤行,胡闹到被皇上软禁的地步。”
陆璃缓声开口,嗓音还带着高烧未退的沙哑虚弱,语意却毫不遮掩地透出分明愉悦。
哑然半晌,宋戎摇头轻笑,快步走过去,试探着朝他伸出手:“我也没想到,右相居然也会幸灾乐祸……”
“不仅会幸灾乐祸,还颇会记仇,王爷敲我那一掌,陆璃可还记在账上。”
看到对方掀锅不成反被软禁,苏时实在身心舒畅,没有再推拒他的搀扶,由他扶着往榻边走去。
太医们都已散去,屋里没有旁人。宋戎满眼都是那双清凌瞳眸中的轻浅笑意,心底暖流浸润,几乎没了心思听他说的什么,只是胡乱点头附和:“好,右相记着帐,回头找我来讨。”
那双眼睛里微微显出些讶异,随即笑意愈浓,几乎已经叫眉眼都跟着和软下来。
宋戎定定望着他,呼吸微滞,目光流连在那人格外俊秀的面庞上,须臾不舍挪开。
重新坐回榻上,疲惫倦怠便再度包裹周身。
苏时敛去眼底笑意,扶着榻沿坐下,胸口些微起伏,忍不住轻咳两声。
只是被扶着靠回榻上这一段路,就已给身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止痛剂能淡化疼痛,却无益于如影随形的虚弱不适。
疲倦地合了眼,想要再躺下去,却发现扶住自己的那只手依然不曾放松。
苏时微蹙了眉,稍显疑惑地望过去,宋戎身形一僵,连忙放手向后退开:“冒犯右相了……”
“我早已不是右相,王爷不必如此称呼。”
苏时淡声应了,望向对方愈显无措的目光,沉默半晌终归心软,缓声开口:“清光。”
“什么?”
宋戎怔忡抬头,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苏时无奈,索x_i,ng拉过他手掌,以指代笔写下那两个字:“清光,及冠时家父起的字,取‘碧宇琉璃色,万顷泻清光’之意,只是已多年不曾被人叫过了。”
那是只显然属于读书人的手,指腹只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沁凉地划过温热宽厚的手掌,叫握惯了刀柄马缰的摄政王呼吸微涩,下意识跟着轻唤出声:“清光……”
陆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被这个称呼勾起了某些极久远的回忆,片刻微微颔首,便像是极疲惫似的微阖了眼,不发一言地躺下去。
对方已经在朝堂上站了那么久,又正发着高热,现在自然难免会虚弱疲倦。宋戎小心地替他盖上锦被,细心地将被角扯平,握着那只手臂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