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以泽听了以后眉头紧锁,他小声问树林哥,“这话能信吗?毕竟线人与我们本就是买卖关系。”
“你自己都说了,买卖关系嘛,就跟做生意一样。”树林哥说,“有的线人想换张免死金牌,有的是为了戴罪立功,欺骗我们一点好处没有,只会成为全城通缉。”
“可这线报的信息量也太大了。”
“你啊,还太年轻。”树林哥其实只不过比他大上三两岁,他滔滔不绝道,“王队说过,无论多渺小的机会都不能放过。现在这样一条鱼摆在你面前,你是宰了它,还是打算等它长成足以吞掉所有人的大鲨鱼?”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家宇为了避免再度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故意从别处调来了人手与车辆,伪装成全城巡逻的阵仗,混乱对方的视线。他从手下选了一支精英小队混在车队之中,出了基地以后先在城里跟着车队转了几圈,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才按照计划换上一辆车身画满牛肉广告的运货大卡车,朝那家特定的废弃仓库驶去。
废弃仓库虽处于市中心,但市中心也分繁华和衰败地带,好在它附近都是烂尾楼,少有居民居住,理应不会伤及无辜。
司机将车停在了一家对街的牛肉厂车库里。这家牛肉厂一天运两波货,清晨一次凌晨一次,他们提前跟牛肉厂老板打好了招呼,向他那借来了车和车库。
苏燕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准备提枪上战场。杜以泽则做着苏燕原本的工作——坐在车厢的最里头敲着键盘,向基地报告情况。
司机将两扇车厢的大门拉开,队员们紧接着跳下卡车,只剩下杜以泽还坐在上头。他腿脚还没恢复好,于是挪动到靠门的边缘,等到王家宇布置完任务,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冲队友们说,“嘿,今晚全看你们的了!”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古有花木兰为父从军,今有小燕子替夫上场!”
周围冒出一阵窃笑,杜以泽低喝一声,“别扯淡了,大家都是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啊?”
一道细缓的声音凭空切了出来,杜以泽没想到说这话的竟然是苏燕。此时苏燕已经蓄长了头发,头发的长度刚好够她扎一个小小的冲天炮绑在后脑勺,只不过冲天炮被硕大的头盔压着,盖过她的鬓角,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小秃驴。
“杜以泽,我也是个女人啊,你不能老把我当爷们看。”
杜以泽从屏幕前抬起头来,“你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怎么会是划清界限?”苏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等我干完这一仗,我也披头散发,化个妆给你看看。”
杜以泽盯着她扁平的防刺服看了一眼,他突然觉得苏燕留起长发也许并不比树林哥的女友差,于是勾起嘴角,答应道,“好啊。”
第16章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安静空旷的废弃仓库里突然爆发出一道足以震破耳膜的爆炸声,那声音的剧烈程度就像是有人在你耳边同时引爆了十颗手雷。爆炸所产生的气浪震碎了附近的几十扇玻璃窗,甚至掀起卡车的一侧。杜以泽被摔出车厢,连带着一齐滚在地上的,还有他手里的电脑及各类仪器。几十米高的火舌从仓库里钻出,毫不受阻地向外蔓延,仿佛拥有了能够吞噬一切的生命力。
一连串紧跟的爆炸声被杜以泽的双耳消音,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尖锐嗡鸣声以极高的频率在耳廓里炸开。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跳了两步,结果被王家宇从身后抱住,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嘴里也吃了一团灰。
在这座算不上繁华的小城市里,今夜却无人入眠,人们被这震天动地的声响惊醒,他们以为世界末日突然到来,连忙拖家带口地往楼梯间里冲,而那些跑到窗边的居民,则看到远处鲜明刺眼的火光,伴着硝烟、火药,伴着滚滚而起的浓烟,一同点燃了半边的天空。
杜以泽趴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仓库出神,两颗眼珠被火海染红。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才好,是否应该扇自己两巴掌好从噩梦中醒来。当他发觉自己的右腿传来一阵剧痛时,他张了张嘴,大约是想要叫谁的名字,可这热浪实在是太灼眼了,刺得他干涩的眼眶里突然涌出两行清泪。
杜以泽再次见到苏燕的时候,她正躺在无菌室里,浑身裹上纱布,身上插满了管子,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也都烧了个精光,要不是病房门口挂着她的名字,杜以泽都不知道里面躺着的那半截人黑漆漆的人是她。苏燕爸妈哭晕在病房门口,头发在一周之内从黝黑到半白,而那个少了一只胳膊的弟弟则被暂时送到他舅妈家住着,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满心欢喜地等着姐姐回家,等着她给自己带回一块香甜的糯米糕。
至于剩下的那些队员,包括树林哥,则在事发当晚就被直接送进了太平间。杜以泽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他什么也不做,只是背靠着大厅的墙壁,目无着落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从他眼前匆匆路过。他看见时常有崩溃的父母们踉跄着走进医院,看见一名小男孩抓着他奶奶的袖子,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见爸爸呀?”,看见一位长发及腰的女孩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就那么远远地站着,像座雕像。
有一天苏燕被转移出了无菌室,护士让她的父母做好心理准备,杜以泽也终于得以走到她的身边看看。他看到苏燕脸上焦黑一片,唯独一双眼珠仍旧像原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