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乔弯腰图边,观看稍顷,回到坐上,说道:“王腾、邓浩、昝定诸辈,不识好歹,降而复叛,辜负明公的厚爱,着实可恨。然此数人,俱无长材,李当已被押解去了建康,彼等今虽拥范俊举乱,范俊何人哉?或能蛊惑到些许的天师道徒,焉会具有士望?以卵击石耳。不需明公亲往讨定,子乔与周将军各率兵马三千,即可分别将之剿灭!”
莘迩到营,桓蒙不见,并非全是像莘迩猜测的那样,不仅仅是给莘迩一个下马威,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蜀秦降臣王腾、邓浩和昝定,拥范天师的嫡曾孙范俊为主,举兵反叛。
说起来,桓蒙对王腾等人,当真是半点也不亏待。
王腾、邓浩都是李当朝中的大臣,被桓蒙辟为了府中参军,佐助安抚成都。
昝定奉蜀主李当之令,出成都,驰援犍为,然而不料桓蒙经小道,轻兵急进,直袭成都。桓蒙兵到十里陌时,消息传到昝定军中,果如袁子乔所料,蜀军本就兵心浮动,闻讯之下,昝定所部登时自溃。昝定彷徨无去路,待桓蒙攻破成都以后,遂引收拢到的溃卒数千来降。桓蒙好言抚慰,亦暂将他辟为参军,并告诉他,等朝廷的旨意下来,一定会给他另有重用。
没有想到,王腾、邓浩、昝定等人,当面恭敬,背后却串联阴谋,於日前分头潜出成都、大营,抬出范长生的嫡曾孙范俊为旗号,聚集天师道的信徒和旧部,王腾与邓浩在成都西南的都安、昝定在成都南边的临邛,相继举事叛变。
就在莘迩到荆州兵大营的前半天,王腾等叛乱的军报,传到了桓蒙的案上。
桓蒙蹙眉说道:“王腾诸辈的叛乱,我不担心。”
袁子乔说道:“明公担忧的可是,如果王腾等贼叛逆的事情,被莘征虏知晓,将会不利於明公胁他还剑阁归我?”
桓蒙说道:“是啊!”
李当和李氏的宗族,都已经被及早送去了建康,也就是说,当下蜀地已无一人能在“名义”上形成号召,团结人心;范俊虽是范长生之嫡曾孙,袭了天地太师、西山侯这两个官爵,现有世代依附他范家的百姓、部曲数千家,但今非昔比,他实也是压根无有号召全蜀的名望的。
王腾等人的叛乱,被袁子乔轻视为“以卵击石”,桓蒙亦是如此认为的。
桓蒙不担心叛乱无法平定,唯是叛乱一起,他恐怕就没有余力再去威胁莘迩,索要剑阁了。
袁子乔对此,也无良策。
众人商议半晌,末了,袁子乔说道:“莘征虏已经来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明公,惟今之计,别无它策,只有一途。”
桓蒙问道:“是什么?”
“先把王腾等贼叛逆的消息隐瞒下来,不急着派兵前去剿灭;权且按之前议定的策略,只管照做,试试看能否在三四日内,把剑阁要过来!”
“若不能呢?”
“也就只好调兵遣将,出大营,往去歼灭叛贼了。”
王腾等人必定成不了事,初期可以暂时不管,但也不能任其攻城略地、扩充势力,所以可以把消息隐瞒个三四天,再长就不行了。袁子乔的言外之意,三四天内,若是无法把剑阁要来,那也就只能暂且忍让,默认剑阁被莘迩所有的现实,不提此事了。
桓蒙说道:“只能如此了!”
议定了此事,众人又讨论了会儿平叛的事宜。
到快傍晚时分,周安、陈无忌、袁子乔等,诸人告辞出帐。
守在帐外的道人瞧见周安等人离去,赶忙过去求见桓蒙。
桓蒙召他入帐,问他何事。
道人说道:“贫道特来请辞。”
桓蒙问道:“请什么辞?”
道人把找习山图救命的事情,原封不动地给桓蒙说了一遍,说道:“贫道以粗鄙之体,获明公绢、钱之赐,感激不尽。明公军务繁忙,贫道不敢多扰,故从习主簿之言,敢来请辞。”
忧心剑阁或许不能得到的阴云,因了这道人转述习山图的话稍微消散,桓蒙不禁大笑,说道:“山图言君误死,君定是误活。君徒然看书三十年,不如一诣习主簿。”许了道人归家。
那道人整好行囊,自去回家不提。
第二天,桓蒙召莘迩来见。
莘迩未带魏述、魏咸和卫士,只带了李亮,在袁子乔、习山图的引路下,到了帐外。
昨天桓蒙与周安等商议军事,帐外只有甲士百数警戒,今天的帐外,却有五百甲士,把整个大帐围得水泄不通。
帐门前,站了两列持槊的甲卒,个个高大健壮,铠甲明亮。
莘迩略微止步,心道:“适才习山图与李亮讨论我与桓蒙相见时的礼仪过程,说桓荆州会在帐门候我。现下那帐门处空无一人,哪里有桓蒙的影子?嘿嘿,搞了两列甲士,倒是威风。”
袁子乔笑道:“将军请。”
莘迩含笑应道:“请。”
袁子乔、习山图侧陪,与莘迩、李亮通过了那两列杀气腾腾的甲士,入到帐中。
帐中坐满了人。
莘迩没有细看左右,只往帐内的深处瞧去,见一人,坐在榻上,棱目浓须,著戎装,那红色的褶袴,就如一抹火,扑入眼中,燎人心神。
莘迩下揖,说道:“下官征虏将军、雍州刺史莘迩,谒见桓公。”
好一会儿,等不来回应之声。
莘迩从容地直起身,转身就走。
李亮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莘迩大步出到帐外。
习山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