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绪盯着许医,目光一瞬不瞬的。
她并未立刻言语什么,但已经是在等着许医的下文。
她不相信拂苏会没有目的,不是她想的那样,也总该会有别的理由。
否则,拂苏不可能交出自己的护心鳞。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许医回想起来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别说是国师大人了,就连他自己,每每想到阁主当年真的把护心鳞给了国师大人那件事,许医比现在的国师大人更加还要惊诧。
他所认知的阁主,为人冷漠无情,对待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到无比冷静沉着的分析利害,只要是于阁主而言有半点弊端坏处的事情,阁主是不可能会去以身试险的。
更别说是把鲛人最重要的护心鳞交予出去这样的事情。
他当初告诉阁主那个办法的时候,只是想告诉阁主,国师大人的眼睛不可能治得好了,可偏偏……阁主真的这样做了……
许医并不能够忘记,两年前在清风阁的那个雨夜里,拂苏剜去了护心鳞后,从林微绪的房间离开,跌跌撞撞坠入了水宫阁的清湖。
那面湖水本是浅浅青绿的清澈,拂苏坠进水里的那一刻,血色从他周身蔓延绽开,犹如雨夜里一株诡异的血花,逐渐逐渐染红了湖面。
许医闻声赶来,正好目睹了这一片惨艳的的红。
拂苏被逼出了鲛人形态,在水里忽上忽下,压抑悲痛的低鸣,投落下来的月光让他周身鳞片忽隐忽现。
他身上本生着好好的肌肤,逐渐尖锐的鳞片却蠢蠢欲动的要顶开他肌骨血肉。
许医从未见过那样痛苦的拂苏,除了眼睁睁看着,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拂苏失去的是护心鳞。
疼痛持续了一夜,仍没有停止。
隔天还下着雨,是林微绪离开清风阁的时候。
拂苏在水里痛不欲生挣扎了一夜,始终不能承受也无法接受没了护心鳞所带来的痛苦变化。
但是他听到了小鲛的哭声,他知道林微绪要走了。
拂苏不顾一切冲出了水面,身上仍是血迹斑斑的,被鳞片刺破得千疮百孔,却还是离开了水面,带着一身血痕,以鲛人形态半伏在悬崖边的石壁上,望着一步一步走出清风阁,乘船离开的林微绪……
拂苏身后的血被雨水冲刷了一次又一次,他却伫在石壁边,仿佛忘了身上的疼痛,望着林微绪一点一点乘船远去,直至彻彻底底在视野消失不见……
最后昏死在血淋淋的大雨之中……
那日是许医把那样惨状的阁主带回去的……
尽管事后阁主对此只字不提,仿佛那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许医每每想起那一幕幕,始终还是会觉得怵目惊心。
而在此时此刻,许医听到国师大人问自己,阁主当初那样做是何居心,一时感到心情有些难以形容的的复杂。
许医想了很久,林微绪也盯着他等了很久。
最终,许医还是没有办法顾及阁主要他守住秘密这件事,因为再这么任由国师大人曲解阁主的心意,许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因此,许医想了想,到底还是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国师大人开口道:“国师大人,阁主把护心鳞给您至今,从未图过什么。”
“国师大人还记得当年在清风阁养伤时,您的眼睛受伤这件事吗?”
林微绪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许医的回答,却没想到许医会反过来问她眼睛受伤这件事……
她脸上没有立刻发生变化,只是不动声色的点头。
许医又接着说道:“当初国师大人在汉山身受重伤,是阁主把国师大人带回清风阁的,阁主第一时间叫了属下过去给国师大人诊治。”
“当时国师大人的确伤得很重,但是国师大人向来体质强健,身上那些外伤,只要好好将养定能痊愈。而真正严重的,是国师大人的眼睛。”
“我想国师大人并不知道您当时的眼睛所遭受的并非是普通箭伤吧?”
林微绪一瞬不瞬盯着许医,并没有忘记,当初她遭受先帝暗算,导致双目中了箭伤。
在清风阁的那段时间里,她甚至做好了终身失明的心理准备,以至于后来拂苏吓唬她说她的眼睛坏掉了,让她不要眼睛的时候,林微绪那时候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也并不在意拂苏说了什么。
直到后来从清风阁离开,迟映寒放心不下她的眼睛,非要找大夫过来给她诊脉,她才从大夫口中得知,她的眼睛只是暂时性的失明,并非拂苏说的那么可怕……
两年以来,她也很少再去想起此事,想起失去母亲的那段昏暗的时光……
而此时此刻,听到许医再次提及此事,林微绪看着许医隐忍的眼神,并不是感觉不到,此事隐隐似乎还掺着一些她所不知情的的东西……
“当年,国师大人的眼睛是被流光箭所伤,流光箭的危害,比一般毒箭还要厉害,一旦眼睛遭受流光箭创伤,只会是落得终身失明的结果。”
“从一开始得知国师大人被流光箭所伤的时候,我就把实情告诉阁主了,但是阁主非要我想尽一切办法救国师大人。”
“阁主当时说,国师大人不能失去眼睛。”
“而我竭尽所能去翻遍了典籍,最终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许医定定地看着林微绪,与其对视,从林微绪平淡的眼眸中看到了她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还是坚持说了出口——
“是护心鳞。”
“我跟阁主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