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蹙眉片刻,方才开口道:“冯永亭一案事关重大,这些虽然是小人物,犯的事也不算大,却也不可轻忽。你仔细说来。”
黄宜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遂恭顺应下,凭借前世的经验,将冯永亭的义子义孙、爪牙帮凶,一股脑儿地都禀明了李太后。
李太后或许会顾念旧情,留冯永亭一命,但是绝对不会对他的那些趁机兴风作浪的徒子徒孙手下留情。
况且,得知冯永亭在前朝后宫皆遍布人手,随时都可以指点江山,李太后是否还想留他一命,还尚未可知呢。
果然,李太后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处置起人来更加干脆利落。
有些情节严重的,李太后亲自下达处决命令,至于那些情节较轻的,则干脆都交给黄宜安裁决了——她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将冯永亭的那些作妖的徒子徒孙都一一查办了。
一时之间,前朝风雨如晦,后宫亦风云翻涌。
冯永亭被羁押在内狱,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只是一心期盼张圭早日得到消息,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好救他出去。
……
河间府,张圭正坐在衙门正厅的首座上,接受当地官员的拜贺。
突然,有心腹长随从侧门进来,在张圭耳边低语一阵。
张圭听说是张维派人送信来了,并不以为意,低声说了声“知道了”,便把人给打发走了。
张维是个好学生、好下属,不同于于可远的耿介、死脑筋,一向是唯他之命是从的。
自从他离京之后,张维便事无大小,俱都及时传书或是派人通知他,奏章更是每日一送,从不懈怠。因此他人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却了若指掌。
这一次,他猜想张维大约是又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是难题,特地派人来通知他的,并不必急于一时。
拜贺毕,河间府的诸位官员又竭诚尽心地要尽地主之谊,请张圭去本地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宴饮取乐。
张圭笑着应了。
一群人便也不更换官服,直接簇拥着一袭鹤氅、傲然矜贵的张圭出了厅堂,直奔酒楼而去。
张维派去送信的人在茶房等了许久,都不见张圭召唤,正在无聊之际,突然听得一阵喧嚷声,连忙扒窗望去,就见张圭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厅堂,正往院外行去。
送信的人连忙要出茶房当路呈送书信,临出门前却又蓦地想起临出发时张维的叮嘱,遂又收住了脚步,后退几步,重新坐回藤椅里,只当是从未听到过外面的喧嚷、见过众官簇拥的张圭。
宴酣之乐,不仅在于酒菜,更在于歌舞之乐。
歌姬舞女个个肤白胜雪、貌美如花,在河间府官员的授意之下,殷勤伺候张圭。
张圭性好女色,家中姬妾成群,见美人投怀送抱,自然是来者不拒,欣然受之,还十分风雅地赠诗填词以酬谢美人之恩,赢得在座官员的一致喝彩。
至于歌姬舞女当中的魁首,自然是要同张圭回驿馆伺候的。
直到夜半时分,张圭方才打发了美人,重新沐浴更衣毕,预备上床歇宿。
心腹长随突然在门外禀报道:“京城张大人派人来,说是有要事要禀报大人。”
张圭应了一声,敲了敲脑袋,敲散了残损的醉意,方才应道:“进来吧。”
一时宴饮欢乐,倒是忘了张维派人传信的事情了。
张圭在床边坐定。
片刻,进来两个短衣打扮的长随。
张圭见状一愣,旋即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究竟有何要事,张维竟然派了你们两个一同来传信?”
长随闻言,连忙回禀道:“启禀大人,这二人不是一同来的。早先来的是这个,他是刚刚到的。”
长随指点交代明白。
张维竟然一日之内连遣二人!
那事情估计不小。
张圭正色问道:“你们一个一个地说来。”
先到的那个信双手呈上,低头回禀道:“冯公公命人模仿皇后娘娘手迹,将陛下诓骗到湖心亭,与郑家小姐私会,被陛下识破了,且人证物证俱全,如今冯公公人正被关在内狱。
“张大人想请问首辅大人,此事应该如何定夺?”
长随回禀完,张圭也看完了信,顿时大惊失色,竖眉问道:“这是何时的事情?为何不早一点来禀报?”
长随连忙躬身答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张大人得到消息之后,就忙着营救冯公公了,见营救无果,便又立刻命小人带了书信过来。可是……”
可是首辅大人忙着歌舞宴乐、幽会佳人,把他在茶房晾了大半天。
张圭皱眉,呵斥道:“你应该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为何不立刻来见我?”
长随不敢辩驳,连忙下跪请罪。
张圭自知是他自己先前大意轻率的缘故,自然也不好真的罚那个长随。
“你呢?你家大人已经派他来传了信,为何只隔了半日,便又派了你来?”张圭皱眉问后来的长随,语气十分不悦,心中忧虑更甚。
刚到的那个长随,闻言亦连忙从怀里掏出书信,双手奉上,回禀道:“小人前来,是为了朝堂有人弹劾冯公公一时。”
长随回禀时,张圭已经拆开了书信,相比起前一封的具体详细,这一封只有两行潦草的字——朝中诸公弹劾冯公公贪赃枉法等,证据确凿,群情涌涌,应当如何处置?
潦草凌乱的字迹、简短明白的话语,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