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
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成了雨景的一部分,但是士兵们自己不觉得,因为他们在看雨景。
夏侯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这个,人在雨中看雨,看到了雨中的一切,包括身边人,就是唯独忘了自己也是雨景的一部分。
所以这世上矛盾的事,确实太多了,而关于人自己,很多矛盾都是会被忽略。
“人真矛盾。”
他下意识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站在他身边的唐匹敌问道:“忽然想到了什么?”
夏侯琢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淋雨淋的时间久了,就难免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了世上一些矛盾的事,一些矛盾的人。”
他看了唐匹敌一眼后说道:“这么大的雨,也许能阻拦一下青州军。”
“人是矛盾的啊。”
唐匹敌笑道:“刚刚你说的。”
夏侯琢问:“你的意思是?”
唐匹敌道:“如果没有这场雨,青州军或许不会贸然攻城,他们远来劳顿又新有一败,所以需要短暂休整恢复士气,可偏偏就在他们要到的时候有了这场大雨。”
夏侯琢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也会很矛盾,等雨停,冒雨攻,都觉得正确,所以不好取舍,但就是因为有之前的战败,所以他们会觉得出其不意应该有的打。”
唐匹敌道:“人都有这样的心里,你出其不意的打了我一次,我就记在心里,想着下一次怎么出其不意的把你打的了起来,他们整齐的把羽箭往城下狠狠倾泻下去。
箭雨,比大雨还密。
冲到城下不远处的青州军立刻就被扫掉了一层,冲在前边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跑着跑着,人就没了。
倒下去的尸体又成了后边士兵的绊脚石,被绊倒的被射伤的,哀嚎声立刻就炸开了,迅速的压住了大雨的声音。
唐匹敌对夏侯琢说道:“若敌军不退,再打半个时辰,敌军士气必然衰败,半个时辰后,下令城墙上的床子弩,一律往最远距离攻击,阻挡后续敌军,令敌胆寒,夏侯,若有把握,可带一支军从东城出去,绕路到敌军侧翼,此战可获大胜。”
夏侯琢道:“可是大雨之内,敌军主力何在,并不清楚。”
唐匹敌道:“敌军大队人马没在城外,我推测尚且还在远处,若敌军主力已到的话,他们就不会只攻南城,既然想趁着大雨突袭,大军又到,最起码会猛攻东城南城,现在只攻南城,攻城之敌应该只是青州军前军队伍。”
唐匹敌继续说道:“他们只有数万军,若分开进攻,兵力摊开就显得太薄弱,所以选择攻打最近的南城,青州节度使崔燕来,传闻此人谨慎,不会一下就把全部兵力投入进来。”
夏侯琢道:“那我现在就去东城。”
“你不能去。”
唐匹敌道:“你是一军主帅,万一有什么意外,立刻军心涣散,你把城中所有骑兵给我。”
夏侯琢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唐匹敌笑道:“难道我就不怕死的吗?你应知道,我从不干没把握的事,不装没把握的......”
夏侯琢大笑起来,可还是摇了摇头道:“城中可以用作骑兵的战马不过一千五百,之前在滹沱河设伏,城中的驽马都拉了去也才凑齐四千之数。”
“一千五百足以。”
唐匹敌道:“莫要忘了,敌人看不清。”
唐匹敌把身上蓑衣脱了,抓了一根木杆长枪在手,他看向夏侯琢道:“下令吧。”
夏侯琢嗯了一声,好奇的问道:“你的铁枪呢?”
唐匹敌微笑道:“城外之敌,不配我用铁枪。”
半个时辰后,唐匹敌已经集结了一千五百骑兵在东门等候,城墙上跑下来人告诉他,不见东城外有敌军,唐匹敌随即下令开城门,并且派人到北门等着。
一千五百骑兵跟着他出城,大雨之中,唐匹敌命令骑兵不要加速,尽力保持队伍阵型完整,等听到喊杀声之后这才发力。
队伍从青州军一侧出现,他们就是压垮青州军进攻队伍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雨中数不清的骑兵冲至,青州军以为中了埋伏,侧翼先溃败,拔腿就跑。
侧翼乱了,后队也乱,然后是前队,林以太听闻侧翼有骑兵攻击,他的心也乱了,只好下令退兵。
唐匹敌在城外冲杀一阵,并没有直冲敌阵,一千五百轻骑若是陷入敌军大队人马中,那就和活靶子没有区别,他们不断的在敌军侧翼来回扫过,像是剐刀一样,一层一层的从外围往下剐人命。
见青州军已退,唐匹敌立刻下令吹角回城,他们没有从东门返回,一路跑到北门进城。
说来也巧了,一场恶战之后,天空逐渐放晴,雨停了下来,云层慢慢打开了一条一条的缝隙,一束一束阳光好像剑一样直刺大地。
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看着外边,泥泞的大地上倒着数不清的尸体。
那如剑一般的阳光照在地面上,这画面又美的好像不是人间,这种美,是地狱之美,大雨为山河洗尘增色,人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青州军至少损失了几千人,退回去的队伍带着一身的泥泞颜色,他们回望城墙上的冀州军,冀州军也在看他们,只是截然不同。
城墙上的冀州军在欢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青州军则沉默着离开,每个人都表情都很不好看。
唐匹敌回到南城的时候,外边的青州军已经退的很远,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