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二年。春,正月,大疫。
北地春来晚,冰雪未消融。病菌未能扩散,再加上病患收容救治及时,瘟疫幸未波及楼桑邑。
待路上坚冰开始融化,车马已能勉强通行。
蛰伏了一个冬日的马厩,喜讯频传。苏双说,不久便会有数匹良驹产下。青駹马居功至伟。
缺马是整个楼桑最头痛的难题。
话说,年前公孙瓒曾言,有人能解缺马之急。却不知他说的是何人?
刘备十二岁。
身形又蹿高一截。力气也大。二石的匈奴长弓,可自如开启。与个头稍矮于他的公孙氏互击,能两百合不败。剑击算是初成。
名师出高徒。
话说秦舞阳年十二杀人,人不敢与忤视。以刘备的身手,似也差不多少啊。
校馆已开学。众同窗好友,白日仍难见少君侯一面,刘备还是上晚学。即便如此,时间也排的很满。除了自身的修习,邑中诸事也需他定夺。市长耿雍和置长崔钧,更是日日拜访侯府不提。
白毦精卒、水兵部曲、贼捕刺奸,严查死守,不曾怠慢。
等到春暖花开,忽有一骑奔入邑中。
马上少年,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向守卫打听了校馆的方位,这便拍马赶去。
不久,公孙瓒使人投书,言好友已到。刘备急忙赶去相见。
公孙瓒贵族子弟,在宿馆三层租了一套别馆居住。平日还有婢女家仆,服侍起居。正是饭时,学生们多去食堂用餐。等刘备赶到三楼别馆,公孙瓒正与一胡服少年谈笑风生。
见刘备,这便起身招呼他进来。
一左一右,拉着刘备和胡服少年之手,介绍道:“贤弟,这便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之人。名唤阎柔,乃燕国广阳人氏。”
“广阳阎柔,见过少君侯。”刘备虽身穿便服,胡服少年却不敢怠慢,恭敬的行礼。阎柔应该年纪不大,却显得十分老成。想必与自身经历有关。
刘备笑着回礼:“我与瓒兄长,兄弟相称。阁下不必客气。”
公孙瓒亦笑道:“贤弟所言极致。我二人同窗为学,又早已相识。即是同门,又是兄弟。阎柔你不必拘礼。”
“也好。”到底都是少年心性。阎柔也不矫揉造作,爽利的直起身来。
宾主落座。
刘备这便开口道:“兄长曾与备言道,阁下能解楼桑缺马之困。不知此言当真否?”
阎柔轻轻点头:“若只为马匹,(阎)柔确有办法。”
刘备大喜:“如何相帮?”
“无它,去北疆贩马。”阎柔答道。
数年前,张世平也曾来信,说要去北疆贩马。当时刘备颇多顾虑。今阎柔又提起,这便动了心思:“阁下识得胡人?”
听此问,阎柔面色一紧。跟着又展眉道:“岂止认识。胡人对我颇为信任。”
公孙瓒这便说道:“阎柔少时曾被乌桓、鲜卑俘虏。在胡人部落中长大。颇为胡人所信。”
原来如此。
难怪会面露一丝不豫之色。
这段经历,一定十分痛苦。刘备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阎柔却浑不在意的说道:“游弋在关外的几支部落,我都能去说项。价格少君侯自当放心,定比马市便宜数倍。”说着,阎柔又说起一件旧闻,“去年雪大,鲜卑老单于染病暴毙。新单于刚刚继位,正需金银安抚笼络其他部族。此时贩马易。”
刘备也听说,老单于年前身亡,其子屠特若尸逐,已就单于位。
想必,阎柔口中的新单于,就是他吧。
“去往单于处的路径,不知阁下熟悉否?”刘备问道。
“(阎)柔(生)长于草原,塞外草木如数家珍。自然熟悉。”
“沿途部族,阁下又熟悉否?”刘备再问。
“年幼玩伴,多散在各部之中。柔自然也熟悉。”阎柔又答。
“如此,便请阁下盘桓数日,去与不去,不日便有分晓。”刘备想了想道。
“可也。”阎柔郑重点头。
离开公孙瓒处,刘备转而又去了市楼。问过简雍,如今赀库内有存钱千万计。足有五百万钱可用。换成马蹄金饼,有三百余枚。之所以金贵。不是一万比一,而是万五比一,正因铜钱不便携带。大宗货物,多以黄金结算。也是因携带方便,故而胡商尤喜黄金。所以在马市,胡商甚至愿意用一万五千枚铜钱换一锭马蹄金。加上刘备此次兑换量又大,所以金价尤其贵。
一般商贾,无力承担。
刘备问过,所识人之中,唯有辽东田氏能与他兑换。
先不着急。
第二天,刘备又请来公孙瓒,询问阎柔身世详情。
公孙瓒这便将所知,娓娓道来。
其中血泪,当真不忍直视。身负血海深仇,却还能与胡人混迹为友。阎柔此人,非常人也。
见刘备默不作声,公孙瓒知他起疑,这便劝道:“阎柔乃愚兄好友。其人忠肝义胆,重诺轻死。此去必能马到功成,贤弟大可放心。”
“兄长多虑了。”刘备笑着点头:“我只是在想,事若能成,当何以为谢?”
公孙瓒这便松了口气:“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言谢!事成之后,给他在邑中找个安身立命的差事便是。”
“如此,也好。”刘备虽点头,却隐隐有些担心。总感觉哪里不对。
也罢,既是公孙瓒的朋友,估计不会有太大问题。
打定主意,刘备又去信张世平,询问贩马诸事。
很快就收到张世平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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