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衙和锦衣卫将全城闹了个风声鹤唳。
上元、江宁两县的捕快和兵丁,跟着府衙扫荡城内各个灰暗地带,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办这件事的“神偷”。
官方在册的三只手全被带回衙门。
向宝明白,如果是庞瑛做的这个案子,不会让锦衣卫的人亲自动手。
肯定有中间经手人。
只要找到这个经手人,一切都好解决。
锦衣卫分两拨。
一拨人配合向宝,积极查找吃这门饭的三只手,另外一拨人,十二时辰不分昼夜的监视着莲花桥畔平康坊。
如此大动静哪能瞒过应天新主。
朱棣将纪纲召到乾清宫,问了事情起末后,没说什么,转身交待狗儿,这件事要先瞒着徐皇后,又对纪纲交待两件事:一、暗查庞瑛;二,监视全城的建文旧臣。
他也觉得奇怪。
这件事不像一般的盗窃,很可能有人要让黄昏和锦衣卫内斗,黄昏是自己青睐的人才,锦衣卫是自己倚重的暴力机构。
若是斗个两败俱伤,受损最大的还是自己。
幕后之人的身份扑朔迷离。
庞瑛有嫌疑。
毕竟二十斤黄金的巨款,庞瑛确实有作案嫌疑。
也不排除黄昏的嫌疑。
这真存在挟带私货的可能,趁机来个拥赃自盗,以此报复纪纲捉回黄观。
更可能是建文旧臣。
应天城鸡飞狗跳,黄昏却悠然自得,当向宝的应天府衙和锦衣卫都动了起来,这批黄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
他要去见一个人。
高贤宁。
朱棣说不动他出仕,纪纲也不行,自己为何不尝试一下,有才之士就该为国效力,而不是在老家浪费余生,当然,吴与弼除外,崇仁理学可是文化瑰宝。
高贤宁今日离开应天回老家,来时被官府拘押戴罪而行,归时一人自由。
高贤宁是有些意外的。
本以为拒绝出仕后必死无疑,没料到能全身而退。
他知道原因。
纪纲。
纪纲被赶出书院后,高贤宁一直和他有书信往来,关系不错,如今纪纲是朱棣身前红人,也只有他愿意救自己一命。
折柳亭外,高贤宁回首望应天,一声长叹。
准备登车归去。
折柳亭中,一位束发少年郎忽然笑眯眯的起身,高呼一声,“先生慢走。”
高贤宁讶然,绞尽脑汁也记不得他是谁。
黄昏走到高贤宁身前,做揖为礼,“晚生黄昏,倾慕先生气节,特来相送。”
高贤宁回礼。
黄昏轻声自我介绍,“晚生叔父黄观。”
高贤宁恍然大悟,由衷赞道:“原来是名门之后,高某怠慢了,见谅则个。”
黄昏轻笑,“先生归去后,意欲何为?”
高贤宁沉吟笑说,杯酒竹篱间,抬头望南山。
这是致敬陶渊明。
黄昏摇头,“晚生读过先生的周公辅成王论,才情惊艳,先生之大才,若是埋没竹篱黄菊间,世间虽多一名流隐士,却是暴殄天物。”
高贤宁愣住。
周公辅成王论是在济南时有感而发,灵犀突来写下之后,用箭射给朱棣,事后被朱棣收了起来,济南城中也无原书,哪怕让自己现在写,也会有字语差错。
这少年郎去哪里读过?
黄昏眼咕噜一转,解释道:“前段时日去觐见陛下,闲暇时陛下说过先生的周公辅成王论,对之赞溢不绝,晚生记忆犹新。”
他看过屁的周公辅成王论。
高贤宁不疑有他。
黄昏继续道:“先生可知解缙、胡广、李贯之流,乃至于吴溥,为何皆愿入朝为官,而不是如先生一般致仕归隐?”
高贤宁不屑,挥袖道:“有的人读了书,却喂了狗,又弯了腰。”
黄昏正色,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如果天下读书人都如先生一般致仕归隐,那么朱棣麾下再无明臣,长此以往,天子无明臣,则朝无善政,朱棣背一个千古昏君的骂名也便罢了,先生亦是快哉了,但想问一句先生,天子无能,朝政昏聩,受苦的是朱家皇室,还是大明百姓?先贤有语,兴亡皆是百姓苦,我等仕朝堂,不仅是求家国不亡而百姓不苦,亦求一个家国兴盛百姓亦不苦!”
高贤宁又愣住。
天子无明臣,则朝无善政。
这个观点很新颖,而且也是事实,历来天子治国,麾下皆有一群能人善臣,国家这个庞大机器,不仅需要天子这颗脑袋,也需要百臣为手足。
许久才道:“不是有李贯、胡广之流么,你叔父黄观尚且在诏狱而不愿卑躬屈膝,我高贤宁岂可没了脊梁。”
黄昏暗叹一声,这就是读书人的可爱之处。
道:“先生,我说一事,建文帝自焚奉天殿,朱棣如今是大明天子,这是既定的无法更改的事实,如果说……仅仅是如果,如果说,朱棣能将大明打造出不逊色于贞观的盛世,先生会如何看待朱棣?”
高贤宁冷笑,“唐太宗会尽诛文臣乎?”
如此暴行,岂能打造出贞观盛世。
黄昏语结。
这个确实有点没法反驳,朱棣对徐家和老朱家挺好,但杀的臣子是有点多。
思绪急转,依然绕到辩证点上,“正因为朱棣有这样的暴行,今后的治政之中,才需要先生这般的人才,在朱棣行差踏错之际,敢于置自身生死于度外,以死劝谏天子,声压朝堂震慑宵小,方能避免悲剧重现,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