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觉得很有道理,与他谈了许久,此后的几十年中,再也没有过交集。直到天宝二年的时候,贫道应谢太后和晋王之邀入京,在帝京城又见到了他,此时他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内阁首辅,可那时候贫道与他却是各为其主,已成敌手。古人有句诗,叫做‘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这次相见,贫道与他,两相无言。”
“此人姓张,是紫府的故人。”
李玄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没想到真人与张相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张静修将手中的面饼递到李玄都的面前:“天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尤其是到了贫道这般地位,便小到不能再小,朋友仇人,都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屈指可数。如果把这块饼看作天下,勉强求全等同是固步自封,张肃卿是一个裱糊匠,修修补补,而在贫道看来,所谓大成若缺、破后而立,与其守着一件重新粘好的破碎瓷器,倒不如重新烧制一件,你说对吗?”
李玄都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在破后而立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百姓生灵涂炭。那些死去的百姓,又何其无辜?张相爷之所以要抱残守缺,未尝不是怜悯百姓之苦。”
张静修没有反驳,而是问道:“李先生,贫道说的比试,未必要武斗,也可以文斗,现在这块饼放在你的面前,你是要抱残守缺呢?还是破后而立呢?”
李玄都犹豫着伸出手,放在面饼的另一端,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张静修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李玄都给出的答案。
李玄都几次缩手,又几次重新把手放在面饼上,最终长叹一声,手上轻轻发力,将面饼掰下了一角。
张静修看着手中的残缺面饼,微笑道:“大成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