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玄都孤身一人来到真境精舍,在此迎接他的是李道师。
李道师快走几步,拱手行礼道:“李宗主。”
李玄都看在李非烟和李道虚面子上,也不得不尊他一句,“姑丈。”
李道师微微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李玄都也微笑了一下,“当得起,虽然我已经不是清微宗的弟子,但今日和议一成,我们就同是道门弟子,还是一家人。”
李道师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宗主已经等着了。”
李玄都点了点头,“若是和议成了,就不是老宗主了,而是掌教大真人。”
说罢,李玄都也不等李道师的回话,直接迈步走进了真境精舍。走过长长的通道,来到那块“法莫如显”的牌匾下面,略微驻足,仰头看了眼四个大字。
“法莫如显”四字出自韩非子,还有后半句,连起来是“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意思很简单,法一定要让人明了,而术一定不能被人察觉。所以李道虚只挂了“法莫如显”的匾额,却没有后半句的匾额,也正应了这一句话的含义。
在清微宗中,李道虚是重规矩的,可这只是“法莫如显”,除了规矩,李道虚也注重法术诈力,这里的“法术”并非道术、术法,而是要拆开了看,法和术,法莫如显的法,术不欲见的术,此语出自古人文章,古时先贤探究祖龙二世而亡的原因教训时,认为祖龙一统天下,用的就是法术诈力。李道虚的法术诈力便是藏在明面上的规矩下,是“术不欲见”,所以这也是李玄都当初反对李道虚的缘由所在。
律法规矩和法术诈力,合起来才是李道虚,若一味认为李道虚重规矩,或是一味认为李道虚只会用法术诈力,都是认不清李道虚的面目,是要吃大亏的。
且不说外人,在李道虚的众多弟子中,张海石认清了,李玄都认清了,李元婴也认清了。
张海石的态度是无所谓,他与李道虚不和,只是因为大师兄司徒玄策,与其他无关。李玄都的态度是反对,他认可李道虚的法,不认可李道虚的术,于是李玄都最终离开了清微宗。李元婴的态度是迎合,以迎合换取权势,于是他成为清微宗的宗主。这也是李玄都在离开清微宗后仍旧反对李元婴的原因,只因想要反对李道虚,首先要反对李元婴,李元婴是李道虚面前的一面盾牌、一扇屏风、一个遮挡,只有移开了李元婴,才能见到李道虚的真容。正因如此,李道虚也是决不允许移开李元婴的,所以在过去多年之中,李元婴的地位始终都是无可撼动,除非有着,不过今日不同,李道虚特意让人在此准备了一把椅子,就放在法座的对面。
见李玄都进来之后,李道虚抬了抬手,“请坐。”
李玄都没有故意客套,坐在了椅子上,与法座上的李道虚对面而坐。
李道虚开门见山道:“紫府想好了?”
李玄都点了点头,“想好了。”
“很好。”李道虚得了确定的答案,没有急于相问结果,转而问道:“怎么不见白绢?”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不过李玄都也得回答,“昨天,六师弟与白绢比斗了一场,白绢用了‘太上忘情经’,心力消耗略大,精神不济,所以今日不能来见师父。”
李道虚道:“此事我已经知晓,值此关头,李元婴和李太一不识大体,还蓄意挑起争端,破坏和谈大局,实是让我失望。”
李玄都脸色一肃,在他的印象中,李道虚很少这样直白说话,可只要李道虚这样做了,那就意味着极大的变动。
李道虚接着说道:“今天一早,我就让李元婴带着谷玉笙去了帝京,毕竟谷玉笙是谢雉的师妹,希望紫府能够理解。”
“理解,当然能够理解。”李玄都立刻表态了,不过他又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只是不知青鸾卫都督府那边怎么安排?”
李道虚似乎早就知道李玄都会有如此一问,“除了谷玉笙之外,还有那个丁策和唐家的女子,我都一并交给了明心,让他带到帝京去。从此之后,明心不再管宗内事务,大事都交给二先生。我也跟冰雁交代好了,以后她就不要再去帝京了,留在清微宗,专心做她的天罡堂堂主,日后我们这些老人陆续离世,她师姑的那个位置,还要她接过来。”
李玄都的这番安排,使得李玄都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李玄都不缺境界修为,也不缺身份地位,他生来没有见过父母,缺的是家人,所以对于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近之人,十分看重。不管陆雁冰过去与他有怎样的龃龉,毕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二十年的情分,再加上陆雁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玄都不能不在意这个师妹。李道虚如此安排陆雁冰,不让她去帝京城中趟浑水,可谓是一个大大的人情。
“有劳师父费心。”李玄都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李道虚淡笑道:“冰雁不仅仅是你的师妹,也是我的弟子,谈不上什么费心。”
李玄都知道这个结果不算最好的结果,可是妥协就是这样,不能尽全功。对于李玄都来说,把李元婴和谷玉笙夫妇二人赶出了清微宗,不说一扫清微宗上下的风气,也能不再恶化下去。这让李玄都想起了一句话:“只能靠一二君子,争一分是一分。”
李玄都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然后又听李道虚说道:“至于东皇,昨夜他来见过我了,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