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燎伤了它的翅膀,它扑棱了几下,却又再次鸣叫着撞了过去。
“天目!”
为首的黑衣男子皱眉呵斥制止。
然而秃鹫仍不肯放弃。
许明意隐隐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
十日前,这好吃懒做,又丑又吵的笨鸟忽然没了踪影,她还当是寻到了投食更阔绰的新主子不会再回来了……
而为首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查,隐隐见得火中那一抹雪青,忽然就抬脚冲入了火中。
“主子不可!”
一名随从当即跟着冲了进去。
男子动作迅速,将身上还燃着火的许明意打横抱起,一旁的随从已眼疾手快从一旁的水缸里取了水来,及时地泼向二人。
“……怎么是你?!”
“许明意,你还活着!”
男子看清怀中人样貌,挂着水珠的英朗面孔之上俱是震惊之色。
许明意试图睁开眼睛,却如何也睁不开。
“快,再取冷水来——”
“将人带回军营医治!”
男子将身上披风解下,裹住她被灼伤的身躯,不断地吩咐着下属。
许明意的意识在逐渐消失。
她很想问一句“你是谁”。
也很想知道燕王的大军在破下扬州城之后,会不会继续攻入京师,皇帝会如何应对,是会死守国都,还是退去南边,两军又会对峙多久?最后燕王能不能打赢?
她私心里自是希望燕王能胜的。
可她等不到了。
不过……
好像也不用发愁啊。
她素日里这么心善地道的一个人,今日又杀了一奸恶之辈,也算是积德之人了,想来十之八九是能升天的。
就到了天上再看罢……
……
半月后,燕王大军拿下扬州城后,几乎没有停留,趁夜便围向了京师。
因吴家满门惨死之事,燕军士气高涨暴怒,前后不过三日就攻陷了国都。
身披甲衣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骑兵逼入了皇宫禁中。
皇帝没有逃。
确切来说,是没来得及逃。燕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且因当今朝廷持政不仁,一路追随者倒戈者渐多,能这么快、且不顾朝廷派去讲和的大臣劝告,毫无顾忌地就这么打入京城,是朝臣与皇帝事先没有料到的。
年轻男子闯入养心殿内,无视着群臣和内监的高呼喝止,一手将病倒在龙榻上的皇帝提起,拖拽了出来,重重地抛在外殿御阶前。
固执忠直的老臣愤慨不已,出言怒骂哀呼年轻男子德行有失,不顾皇家体统。
“听着,交待你两件事。一,拟罪己诏,将诬害许家吴家之过大白于天下。”
看着被丢在身边的明黄绢帛和笔墨,皇帝浑身颤抖,癫狂地笑了起来:“妄想……朕不可能写!更不可能拟退位诏书……你们父子只能做乱臣贼子!”
“写不写由不得你。”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一旁的内监看着横在身前的刀,跪伏在地,颤抖着捧起笔。
“二,自刎谢罪吧。”
年轻男子将手中的剑扔到了皇帝面前。
四下怒骂哭声不断,立于御阶之上的男子恍若未闻,只看向朱红宫墙上方风云涌动的天际。
正如父王所言,这条路走下来,代价已是过于沉重了。
若知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不知外祖父泉下有知,可会后悔吗?
还有许明意——
那一日,他该去得早一些的。
她才二十二岁吧?
秋风瑟瑟,一场雨落,黄叶挟着战火与血腥坠入土中,一同被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