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使李嗣业的府邸今日也尤为热闹,为了鼓动百姓种树扩大绿洲面积,他带着府中的所有家眷仆人以及守在府中的亲兵,带着工具浩浩荡荡出动,前往疏勒镇的东端进行植树造林活动。
图伦碛大漠处于疏勒镇东端,距离城池将近八十里,这其中还有着很大面积的戈壁滩。戈壁滩上即使没有沙子,也无法生长植物,通常由盐碱土和裸岩构成。想要保持和扩充绿洲就要从戈壁沙漠边缘地带下手。
以身作则的好处就是能让疏勒居民看到决心,我李嗣业可不只是喊喊口号,贴出布告,这件事情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他的行为带动了疏勒都督裴国良,这位裴都督也带着家人仆从赶往了戈壁滩,还有疏勒都督府的各级官员,刚刚从屯田区结束屯田的唐军,众多的疏勒十五州百姓。
适宜种植及耐活率高的树木有两种,都是疏勒沙漠附近常见的树种,分别为梭梭树和沙柳树,这两种树绝对是最适合固沙的首选。梭梭树根系发达,可达地下几十米深处。它极易繁殖,将种子埋入沙中,只要灌溉适量的清水,几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发芽生根,只要幼苗不被动物啃食,它们不需要再灌溉及人为看护,就可以长成低矮的树丛。
沙柳树也相当耐旱,同时根系也十分发达,一株沙柳可以固住十丈方圆内的沙土。它的繁殖也很简单,只要插枝就能够成活。
距离绿洲边缘最近的水源点是十三里地外的汲水井。李嗣业亲自挑着木桶去挑水,然后赶回来浇水。
一桶水对于广袤的戈壁来说,就像是滴在烧热的干锅中的一滴水,浇在地上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渗透蒸发,不过对于这两种耐旱植物来说足够了,如果有保鲜膜覆盖在沙土表层可防止蒸发,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选择迅速用浮沙掩盖。
戈壁滩上风沙大,为了不使发髻灌入沙子,十二娘和枚儿只好用绸布缠住头,一层两层都不顶用,至少需要六层。为了遮挡面部不被太阳晒黑,又用红纱遮住面部。这样乔装改扮一下,哪里还像婉约的中原贵妇人,反而一股浓浓的西域风情,如果鼻子上再加点儿什么装饰物就起来。
“这种树叫沙柳,我可以分出几十顷地的沙柳给你当做原材料,这种东西在疏勒到处都是,还不够你造纸吗?”
“不是不让砍树么?”戴望诧异抬手捏着枝条问道:“你在疏勒各州刚刚贴出告示,不让毁坏树木枝条,我如何能带头违反,这不是给你的政令制造障碍么?”
李嗣业听罢爽朗发笑,伸手抚弄着沙柳的枝条说:“这种植物需要不断砍去枝条才能生长,而且越长越旺,所以你只要砍去它根部以上,就会很快又长出新枝条。这是它新陈代谢,不,应该出除故布新的一种方法。但是如果放任不管使它长到六七年,枝条很快就会干枯,也导致着他的根系也最终死亡。让它活下去的最好办法,就是不间断地砍掉它冒尖的部分,这样它的寿命还可以延续到七八十年。”
戴六郎应该很吃惊,尽管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然后便是欣喜,这种植物与他的纸坊真是相得益彰,只需要隔几个月修剪一茬,把干枯的沙柳枝当做造纸材料,完全不用担心原材料的问题。
“我给你弄几顷干沙地,全部用来种植这个,完全不用担心不够用。”
裴国良提着铁铲子来到他身边,很是好奇地说道:“据说疏勒国在汉之前就有种树的传统,只是后来疏勒国被龟兹人占领后,才废除了种树的条文。一直到今天,人们已经不再延续祖先的习性。想不到李将军也知道这个,这可是复兴旧礼,实在是令我感动。”
李嗣业只是呵呵一笑,这不是撞上了吗,但他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一茬,扭头问裴国良:“以前疏勒的各个州是如何处理犯人的?”
“无非是斩首和绞死。”
“那些罪不致死的呢?”
“当然是将他们赶至青岭以西的葱岭冰天雪地中放羊。”
“那多浪费资源呐!”李嗣业不无惋惜地说:“从今日之后,所有罪不至死的犯人都给我赶到图伦碛沙漠边缘去种树。”
“这个当然可以,无非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赶到葱岭去的人根据罪行严重程度有刑期长短,葱岭守捉城和驿站都不会收留他们。但沙漠种树这个,就怕这些囚犯偷懒不出活儿。看管的人多了又浪费粮食。”裴国良抬头寻思道。
“这个简单,根据罪行的轻重,可以给囚犯划定种植的面积,株数等等。罪行轻一点儿的,那就两亩地全部绿化,罪行重的,五里地方圆全部绿化,什么时候变绿了,什么时候放他们自由,如何?”
“这个好!”裴国良由衷地称赞道:“这样既扩张了绿洲,也改善了自然,还达到了惩戒的目的,等我回去就出布告,登记到疏勒都督府的法规条文上。”
夜色降临时,戈壁上已经种上了一根根的枝条,它们在风中尽管很脆弱,但只要朝着地面伸出根系,就可以繁衍生长下去。
李将军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回到了疏勒城,他希望能把每年四月的种树变为习俗流传下去,这样等到千年之后,疏勒所处的绿洲能够逐渐往图伦碛大漠扩充纵深几百里或上千里。
都护府仓曹向疏勒镇调运盐巴等物资的队伍也在天黑前赶到了疏勒镇,负责押送物资的校尉亲手把一张开元邸报送到了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