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激烈地咳嗽了出声:“他救了圣人,他从我手底下救了圣人!这功劳还不够大吗?”
李嗣业冷静地剖析道:“他确实救了圣人,可他也目睹了圣人最颠沛狼狈的一天,见到这一幕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只剩下张小敬一人。你还指望着皇帝把他擢升到高位,能与皇帝经常见面吗?皇帝一看见他,就能想起自己最屈辱的时候,他还能够接受吗?”
戴望的脸上显露过失望之色,嘴角嘲讽地笑笑:“所以你救驾之前,就在脸上戴了一个蒙面巾,不使圣人能够认出你,好使你自己能够保全官位,顺利擢升。果真是精明的小人。”
李嗣业对他小人的称呼并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元月十四日发生的一切,长安城里所有人都在为权力斗争而相互消磨,能抱着一颗纯粹之心去救百姓的人只有张小敬。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不能理解,更做不到,但在夜晚入睡之前,回想当初发生的事情,他们只能自愧不如。”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那样一道崇高的影子,他们夜深人静时会拿出来臆想一下,但不会有人把它当做行为准则。但偏偏有这样一个人,就这样身体力行了,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在打长安城里所有自私自利心中蒙尘的官员们的脸。他的道德水准如此超脱在人群之外,他们怎么会容得下他?”
戴望心绪逐渐暗淡,靠在墙上眼眸中的那点儿活力都消失了。
“你精通大案牍术,又深谙人心,又怎么会不知道张小敬只能止步于此?只是你心里面不愿意承认罢了。”
“你呢?李将军。”戴望口气嘲讽地问他:“你是不是也渴望成为他,却只能抱着功利心去做事?”
“你说错了,我是主动降低了道德标准,为了某个崇高的目标。”
戴望沉默半晌,坐在门槛上的李嗣业也不说话,好半天后,他才开口说道:“走之前,我想最后见见他们母子一眼,在远处也好。”
李嗣业明白,他说的是徐宾的妻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