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轻盈地转动身子,薄薄的披纱轻掩着肩头,胸前细腻白皙,绛色襦裙染着团花倾泻到地面上,宛如蓬勃绽放的牡丹。她凝眉朝李嗣业望去,手扶着额头生出疑窦,记忆里好像没有这样魁梧的熟客。
她收拢衣衫跪坐在李嗣业面前,神色变得拘谨起来,仔细端详了李嗣业一眼,才问道:“客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居燕阁,荷若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为何会有我的恩客牌子?”
她脸上略施淡妆,脸颊胭脂匀称地涂做一个红圈,有几分烟视媚行之态,稍侧着头虽有防范之心,但估计是不怕眼前此人的。
“我有一位朋友认识你。”李嗣业伸手把思恩客牌子和香囊递了出去,荷若伸手接过,左右手握着看了看,扔在了案几上:“我的恩客不少,你的朋友是谁?”
“张括,你应该认识吧。”
她向后撤了撤身子,冷峻地打量着李嗣业的衣袍:“如果是张括,他没有朋友,就算有,也不会是你这样的人。”
李嗣业很是讶异,这女子知道张括的真实身份?能跟一个杀人盗匪拍这么长时间的拖,看来也是一介虎狼之女。
“你是不是把他给做掉了?就以为能在我这儿敲点儿竹杠?他只是我的一个熟客,仅此而已。”荷若声调冷淡,吐出的字眼沙哑仿佛飘离在空中。
这烟花巷的女子果真是贼精,所以李嗣业并没有露出那把钥匙,他眉毛往双眼间聚拢。口气很严正地说道:“既然荷若美人这么聪明,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本官是西洲的官捕,在大漠中击杀张括一伙,但对方有一名同伙逃窜。所以我根据这个牌子还有这个香囊,来兰州城的劝业坊找你寻找线索。”
荷若甜腻地笑了起来,一条手臂横撑在案几上,沉甸甸的胸口薄纱下白皙呼之欲出,她轻声呢喃着说道:“官爷,我刚刚都说了,奴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和所有恩客都只是萍水相逢,再说奴家认识的只是张括一人,他的什么同伙,我不知道的。”
李嗣业抱着肚子向后撤了撤,免得此女施展美人计把他给讹上,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说道:“他既是你的恩客,必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帮匪徒常年在兰州城落脚,城中必然有购下的房产,他带你出去遛马的时候,有没有带你去他的落脚点?”
女子眼角飘忽闪烁,手指撑着额头稍作思索:“好像有这么个地方,但他只是夜间带我去过一次,具体地址我委实想不起来了。”
李嗣业从怀中掏出一枚萨珊金币,用拇指和食指夹着落到了案几上,轻轻地推到了对面。
“告诉我他的落脚点在哪儿,这金币就是你的。”
荷若狭长的眼缝眯着瞅了桌上的金币一眼,遂摇头笑了笑:“奴家真是忘记了,大概是在庄严寺那一带。”
李嗣业盯着她的眼眸,又掏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用两根手指按住。
“奴家真是不知道呢……”
第三枚金币从他的手中推出,恼声说道:“女子可不要太贪得无厌了。”
“哎吆,我想起来了,庄严寺山门牌坊向左三十多丈,再往右拐入一条曲巷,曲巷的尽头有座两亩小院,他们的落脚地就在那里。”
李嗣业的手掌松开金币,荷若喜滋滋地捡到手心里,把每一枚都放在口中用贝齿轻咬,轻声笑道:“这大食人的金币果然个个都是足赤呢。”
消息已经得到了,李嗣业急欲离去,但此刻坊外城中宵禁。他若是出去,搬出碛西节度使麾下的名头也是可以通行的,但少不了麻烦。来劝业坊的行踪,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他抬起双手放在案几上,左右打量一下房间道:“城外宵禁,今晚我就不出去了,在你这里留沐一宿。”
荷若又显露出了青楼女子的魅惑形态,低头轻抖着披纱衣,半个肩头露出白皙锁骨可见,她轻佻地对李嗣业笑道:“刚才的三个萨珊金币是讨消息的赏钱,留沐的钱客还没有出呢。”
李嗣业将半串铜钱甩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在外间给我打个地铺,我不进你的隔扇内间,这些钱应该够了吧。”
荷若瞬间变了一张冷清的脸,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抄起桌上的铜钱:“嗬,小家子气。”
他摘下横刀放在案几上,荷若踩着细碎的脚步进入隔扇,闭合之后,又从里面走出,怀中抱了一团毡子和衾被。
“既然不需要本娘子伺候,你自己随便铺开睡吧。”
她端着油灯走进隔扇,闩上了门,李嗣业顿感可笑,一个风尘女子还闩什么门?她应该担心的是钱财有失,而不是别的啥东西。
昏黄的油灯从隔扇的糊纸格子里投出来,女子跪坐的侧影投在隔扇上,她轻手解下肩头披纱,窈窕有致的阴影在窗纸上勾勒出轮廓,曲线婀娜给人以无穷遐想。李嗣业顿时感觉丹田有一线热流向上涌动,几乎要从鼻子里冲出来,这简直就是朦胧侧影杀呀。
他想了想这虎狼之女刚才的作态,才把冲动给按耐下去,提着刀站起走过去。他铺开了羊毡,把刀放在右手一侧,躺下后把衾被盖上,右手握着刀柄闭上了眼睛。
隔扇中的油灯被吹熄,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外树枝的疏影投射在窗纸上,影影绰绰,随风摆动。
天光微亮,顶着一头蓬乱髻的荷若推开隔扇,轻纱在裸露的肩头上胡乱地苫着,她探头去看房间里,羊毡和衾被已经被打成了卷,昨夜的男子已经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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