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忧郁的大胡子举目四望,远处起伏连绵的雪山,峰顶如同玉柱直插云霄。任谁来到此地,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胸中都会顿生豪迈之感。
他不知道曼苏尔在想什么,总感觉此人比任何人都在城头上望着驼队爬过雪山之间的丘陵,黄金驼铃发出的清越响声在山间回荡。
等他转身走下城墙时,发现城中的兵卒以及娘子们,都用一种灼热怪异的目光望着他,就好像看见了一尊金光灿灿的佛像,让他们无法直视了。
藤牧领着二十个人守在草厅外面,身上披挂甲胄,神情庄重而且严肃。
李嗣业奇怪地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让我检验一下你的训练成果?”
“非也,我敬爱的李使君,那箱子里装的是黄金吧。这东西的昂贵,我是清楚的,五百斤的黄金突然出现在葱岭守捉,总会引来居心叵测之人,所以我带大伙儿守在这里,用尽一份心力来保护黄金的安全。”
李嗣业摆了摆手:“不用你保护,你给我下去好好带兵就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想得太多。”
藤牧诚恳地点头:“守捉使说得很对,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努力带兵,请允许我表达出对你的忠诚。”
李嗣业听得头皮发麻,藤牧是他的下属不假,但这种行为也太舔了,看来黄金对人的影响力太大,容易让人迷失心智。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走进了草厅中,盛放黄金的箱子蹲在正中央的草席上,上面挂着大铜锁,钥匙就握在他手中。
主薄于构盘膝坐在箱子的对面,神色安定手中捏着麻绳闭目养神,李嗣业欣慰地吐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管理仓禀的主薄,面对黄金能淡然到这份境地,实在是了不起,这份定力仅次于自己了。
这么多的黄金,应该找个地方存起来才对,否则哪天自己有事离开葱岭,这些家伙再偷偷打开箱子,把黄金给瓜分了。
于构恭敬地上前行礼道:“使君,卑职愿意替使君守护这笔金子,就算我的命给丢了,它们也不会丢。”
李嗣业笑眯眯地问他”
“还不曾看过。”
他从袖子从掏出钥匙,走到箱子跟前,打开上面的铜锁,对于构招了招手。
于主薄有些犹豫,慢吞吞地走过来,讶异地看着李嗣业的脸。
李嗣业猛然打开了箱盖,金灿灿的光芒绽放而出,于主薄的两只眼睛骤然瞪直,双目中充满了痴迷之色,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啪!
他又把箱子给合上了,于构这才从心神不宁中恢复过来。
李嗣业又扭头望着他问”
于构面带愧色,叉手低声说道:
“卑职定力不够,不够资格替李使君保管。”
李嗣业欣慰地笑道:“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个忠于职守的人,这笔黄金我将来有大用,如果只是占有它们,那它们就是一堆死物,没有任何作用。”
于构再次躬身行礼:“卑职受教了。”
“出去给我找个钁头过来,还有告诉大家,任何人不得不靠近这里。”
于构去而复返,递给李嗣业一把钁头,然后用袖子遮着脸缓缓退去。
李嗣业提着钁头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隔扇内,把陈列文书的木柜挪开,扬起钁头猛刨了起来。
……
六月份下旬,外出护送波斯商队的田珍带着队伍回来,此次护送任务有惊无险,众人在路途上只是遇到了几拨小盗匪,都被轻松打发,众人的脸上除去旅途奔波的疲惫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归来的喜悦。
林祈年领着葱岭守捉的兵卒和家眷们,站在城头上欢迎远方归来的健儿。驼马队从雪山下缓缓走来,那一串长长的队伍发出清脆的驼铃声。娘子们站在城头上舞动起了手中多彩的丝绢,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啊。
于构悄悄走到李嗣业身边,低声质疑道:“护送商队这事情,我们是瞒着疏勒镇干的,咱们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还搞欢迎仪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远征归来的英雄呢?“
“谁说他们不是英雄?“
李嗣业双手抱胸坦然说道:“为了家人的生计,敢于放下现在安逸的生活,到远方去打拼,他们就是英雄,是他们妻子孩儿的英雄。“
于构幽幽地叹了口气:“李使君说得实在是太好了。“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
他们为什么出来,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就是因为他们欠下了朝廷的甲胄,让你揪住小辫子了吗?
商队缓缓来到城墙下,李嗣业命人打开城门,田珍骑着瘦马,肩背一根长枪带领商队进入城中,他的脸上布满了风沙磨砺后粗糙痕迹,身后的十九名健儿也是同样的粗粝面庞,就连他们归来后因激动而涨红的面庞,也被这种痕迹给遮盖了。
众人一进城,各家的娘子们都围了上来,队伍立刻变得乱糟糟的。年轻的娘子羞涩地站在丈夫身前,稍大的娘子抱着孩儿,送到丈夫的怀里,仿佛孩子就是他们爱情传递的接力棒。
一时间孩子们的笑声,叫阿爷的喊声,马儿疲劳的嘶叫声,兄弟们的祝贺和问候声交织成一片,使得这个孤独落寞守在大地尽头的小城,有了非同寻常的热闹。
小别胜新婚,有娘子没孩子的兵卒把马儿牵进马厩后,把依偎在身边的娘子横抱起,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闩上门。有娘子也有孩子的,把从远方带来的干果特长塞进孩子怀里,打发他们出去玩耍,也闩紧了房门。
剩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