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政事堂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潼这里。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待在麟台外署,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站起身来便往堂外行去。
担任麟台少监的王方庆见状后忙不迭上前劝阻道:“殿下请息怒,苏干历任内外,资望不弱,今次所以怨态外露,或是另有别情。殿下贸然入省训问,不知者或将邪言坐实!”
“能有什么样的别情,这关西老物自仗家世故情,邪言论事!都水监几次循规求见,诸多推拒,正事荒废已经是失职,如此污蔑若不应之,真当我懦弱可欺!”
冬官尚书苏干,同样也是出身于关中大姓,乃是前隋宰相苏威的族孙,关陇方面在朝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对于这些所谓的唐家老臣,李潼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直接冲突。
这一次,如果不是唐修忠几次前往尚书冬官官署求见而不得,而疏浚漕渠的工事又耽误不起,李潼也犯不上自己出面。
如果真的要以势压人,他大可以自己找上南省冬官官署,或者直接登邸去见苏干,让杨再思从中协调,本就是希望有话好好说,有什么矛盾或误会,不要直接搞针对,协商着解决。
他自觉得已经算是给了这些老关陇一个面子,却没想到自己的面子在对方看来一文不值,反而还指责他徇私窃功。他妈的这功劳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事情就摆在这里,你们不干,还不让别人干?
王方庆当然也觉得苏干如此指摘真的是有失分寸,别的不说,单单漕运改革是近年来朝廷内政少有的正经操作,而且已经初见成效,却被指作是代王威弄权术的私计,这一点便让人接受不了。
不过他阻止代王也并不是没有理由,只是语重心长道:“如今朝中情势焦灼,殿下能够侧身于纠纷之外,专注于国计要事,实在不宜再贸然插手。苏干其论确是可厌,偏颇之处人皆有见,一时的乖论实在不值得殿下正面应之,朝士舆情自然不会轻饶。”
王方庆的理由也很简单,如今朝内兴起的刑案本就是在针对皇嗣一系的朝臣,苏干在朝中担任要职,本身或许已经在将要被清洗的序列。
代王如果因为一时的意气去针对苏干,极有可能就会被武氏诸王用作剪除皇嗣党羽的一把利刃。他们可以借此拿掉冬官尚书苏干,在对立面,他这个宰相只怕也就做到头了,甚至还得考虑整个家族能不能平稳渡过当下这场风波。
两人这里刚刚议定,左千牛卫将军豆卢贞松已经匆匆行入麟台官署,登堂后表示有卫府案事急奏。
千牛卫向来清闲无聊,又能有什么急情相奏,豆卢贞松匆匆来见,无非是代他堂哥豆卢钦望来做说客。李潼跟王方庆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照计划做事,自己则起身与豆卢贞松同行返回千牛卫府。
且不说李潼这里已经商量好了计划,司刑寺来俊臣得到梁王武三思使人报信后,顿时如闻天籁,即刻召集属下一班党徒吩咐道:“即刻推查冬官尚书苏干相关人事,我等能否富贵在势,便应在此人一身!”
这一次被重新启用,来俊臣看起来较之往年更加嚣张,但本身也是有苦说不出。
本来引诬皇嗣是与魏王合谋,可是他这里好不容易发动起来,魏王却被软禁在了魏国寺中,根本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场面上的援应,以至于来俊臣不得不陷入到孤军奋战的窘境中。
如今的他状似凶恶,其实也是在用这样的姿态震慑时流,从而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入事司刑寺后,他昼夜问案,但能捞到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几次试图罗织围攻一些重要人物,但要么是关键证据不足,要么是遭到朝士们的联手抵制。
甚至就连他所就事的司刑寺,以少卿杜景俭为首的一众同僚们也对他多加掣肘,让他不能自由发挥。而一些已经结案入刑的案件,在呈送到刑部秋官的时候,又频频被秋官郎中徐有功发还重审。
迟迟不能网入什么重要的目标,来俊臣也担心圣皇陛下耐心被逐渐消磨,对他所推审的案事不再保持关注。一旦失去了圣皇陛下的关注与庇护,来俊臣自知他也就死期不远了,所以是迫切需要搞个大目标。
冬官尚书苏干就有足够的分量,其人官位已经不低,本身又是在朝关陇当中的头面人物,与许多关陇人家都有往来,一旦罗网,便可借此进行罗织攀引。
所以这个人本来就是来俊臣心中名单排名靠前的,如今又得到梁王的通声传讯,而更妙的是这个苏干又刚刚得罪了代王。如果来俊臣还不能将之罗织入刑,投入死狱,那也就干脆不必混了。
来俊臣的党徒们本身就有所准备,一俟得到指示便即刻做事,很快便写成一篇长长的罪状,细载许多苏干的罪状。而其中最狠毒的一桩,就是苏干曾经参与李唐宗室谋反,并与韩王李元嘉之子李撰频有书信往来。
之所以援引这桩旧罪而非将苏干强引入来俊臣当下所推皇嗣谋反案,一则是因为许多关陇人家曲隐都被西京的宰相李昭德所封锁,来俊臣根本就掌握不到。
二则来俊臣起家就是告密李唐宗室作乱,所以对于这桩已经过去数年之久的案事内情也最了解。
他攀诬苏干,也并非信口开河,韩王李元嘉旧封徐王时,苏干便曾担任其王府记室,且其后两家颇有交情往来。
天授旧年,来俊臣忙于在朝中猎杀宰相、炮制冤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