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那些薛怀义引来的徒众们,还在兴高采烈的当街布置障车的障碍,哪怕仅仅只是围住积善坊通往天街这一段,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所以当李潼再率众行出坊门的时候,看到障车工程还有小半没有完成,便摆手对薛怀义笑道:“薛师可以让这些徒众暂停,且看我所供礼货能不能尽兴,再设不迟。”
说话间,他将手向后一招,自有一驾驾马车被从坊中押运出来,陈列于坊门前。能够摆设在魏王邸厅堂的,自然都不是俗物,镶金缀玉、在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
薛怀义身边徒众们眼见这一幕,一个个笑逐颜开、怪叫连连,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按捺不住,上前牵引马车,李潼也并不让人阻止,任由这些人将马车引向坊外街上。
此时尚善坊门内,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等隐在黑暗中,听到天街对面传来汇报言是代王已经乖乖向外运送钱货,也都各自冷笑起来。
“这小子渴于声张人势,当然害怕婚期受阻,不敢把事情闹大。如果闹得不可收拾,能不能继续成婚还是未定,再想联谊山东名门可就难了!”
武三思冷声说道:“他榨取攸宜那个蠢物的家财,厚结一批蜀中商贾,巧施豪取,囤货丰厚,再将财货输入禁中,换得圣皇陛下殊恩频施。宫中耳目传告,所涉惠利亿万以计!如今有怀义出面索财,他也不敢悍拒,但眼前所得还只是短利,最重要是要把蜀中那条财线收回。”
财帛本就能动人心,武氏诸王得知代王兄弟把持蜀中财路,以此获得圣皇专宠,已经非常不满。而圣皇居然还索取他们各家存金为代王贺喜,则更加不能忍,须知武攸宜的家财,包括蜀中财路,本来都该是他们的!
“怀义出身草野,旧是从宜,才享专宠,可惜简慢不堪造就,爱弛难免。懿宗引荐河内佛女并嵩山隐修韦上师,这二者都有奇异玄计,能助他固宠,怀义才肯为用。”
武承嗣也沉声道:“但这些都是小术,唯统序才是大势之争。如今怀义已经肯为我刀盾之用,可以专制慎之,接下来就是皇嗣了!”
且不说武家诸王在尚善坊的议论,积善坊坊门前,当薛怀义见到太平公主现身于坊门前时,还是心有忌惮、稍作回避,但见代王乖乖交出整整五大车的财货后,还是又拨马上前,望着李潼说道:“我与代王,旧有情谊,即便失和,本也不至于转头为难。但今日此态,代王你自己也要想一想往日错处!”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便待张口喝骂,被李潼抬手阻止。
“前情虽有,已经耗在事中。至于今日,只是满足薛师你的索求,借用薛师前言,余者不需多说。”
李潼脸上也无多少怒色,只是平静说道。人的前程如何,都是自己走出来,到了这一步,再说别的则就有些矫情。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的武延基突然惊呼一声:“这一方青玉镇纸,是我阿耶房中用物,怎么会……”
听到这吼叫声,李潼顿时一乐,回应道:“邸中存物实在不多,不知薛师所求深浅,只能求借邻人。幸在魏王关照,门邸并无设防,借来转赠薛师。仓促不暇细捡,但你两者可以细细论之,结成名录送来我处,等到哪日从容,我再归还魏王!”
对面薛怀义等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那半大小子武延基更是跳脚大骂道:“代王你好大胆!我们只是障车戏闹,你竟敢操戈坊中,破我家门!”
“为人做事,要求至美。既然盛情难却,那总要满足。魏王宗枝长者,捐施邸中闲物帮一帮我这幼弱,是人情,我会长记心中。如果连这一点通财的情谊都没有,你在我的婚礼上哗噪戏弄,就不担心我把你当场打杀!”
李潼讲到这里,脸色也沉了下来,并继续说道:“我盼薛师襟量豪阔一些,眼下所取,还只是魏王前庭闲物,放胆索求,哪怕是内庭妇流贴身布帛,只需一言,我自命人剥取奉上!”
听到这话,对面一众人脸色更加难看,那武延基更是气得哇哇乱叫。
然而正在这时候,天津桥上响起军鼓声,黑压压的羽林将士如潮水一般涌泄下来,当先为首者,乃是左羽林大将军麹崇裕,策马上前,望着薛怀义等一干人沉声道:“圣皇垂训,代王良辰作礼,是天家难得喜庆,薛师世外之人,不宜轻涉俗尘,请薛师即刻退归白马寺!”